“这么说，玲珑阁的店契在那臭丫头手里？是她爹留给她的？”
“应当不会错。”
“这怎么可能？”
万氏一甩袖子。
“她爹不是个穷书生吗？还得罪了权贵，最后闹得连功名都没了。”
“这事儿老奴就不知道了。不过以前好像听老夫人提过，说是表姑娘的父亲曾经得过一个京城官员的提携，威风一时。后来不知怎的，又同那官员断了关系。当是老夫人还生了很大的气。说不定，玲珑阁就是那时候，表姑娘的父亲得的。”
玲珑阁是间金玉铺子，主要经营女儿家的首饰。佳县虽然不大，但商贾人家很多，都是些手头阔绰的。玲珑阁的首饰花样又新，常有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式样，所以生意不错。一个月少说也有五六十两银子的进账。
初见孟亦欢，见她一身细绸布的袄子，模样寒酸，没想到手里竟然有这么多银子！
那她为什么还要抢秀姐儿的嫁妆。
万氏用力拧着手中的帕子，眼里满是恨意。
“这事老夫人和二房知道吗？”
“只怕是不知道。咱们老夫人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吗？若是知晓了，还能让店契握在表姑娘手里？”
万氏听了连连点头。
“至于二房那边……”江麽麽清了清嗓子：“您别瞧着如今是二夫人在管家，可在老奴看来，二夫人是个胆小的。这些年来，什么时候见她争过抢过？她若是知晓了，定然会告诉老夫人。既然老夫人没有行动，那二房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你说的对。”
“夫人，老奴以为，既然这事老夫人和二夫人都不知道，表姑娘又重病缠身，眼看随时都会没了，我们何不趁现在……”
“你是说将店契偷过来？”
话说出口，万氏骇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不行不行……母亲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精明得很，她现在不知晓，万一哪日知晓了，还能有我的好果子吃？”
“哎哟，我的夫人啊，您不替自己想想，也得替秀姐儿和安哥儿的将来打算。秀姐儿将来是要嫁去官宦人家的，没得些银子傍身，在深宅后院如何生活？更别说安哥儿了。安哥儿往后入了仕途，有的是需要打点的地方。”
提到自己一双儿女，万氏不由得心中一软。
可一想到要去偷店契，还是有些犹豫。
“夫人您在犹豫什么？现在老夫人和二房不知晓此事，我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秀姐儿再过几个月就及笄了，最多一年半载嫁入徐家。到那时候，就算老夫人知道了，有秀姐儿替您撑腰，她还敢动您？”
万氏还是有些犹豫。
“夫人！这世道，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啊。这是老天送到您面前的机会，让您翻身。这店契握在手里，有了银子，咱们才有和二房对抗的底气。现在老夫人还在，往后老夫人若是不在了，二房手里拿着管家权，您就什么都没有了！”
万氏听了，终于狠下心来。
“你说的对！今日瞧孟亦欢那个样子，随时都会一口气喘不过来。这店契迟早会易主。既然老天让我先知道了，就是给了我机会。我就算为了安哥儿和秀姐儿也要搏一搏。”
“这才对。夫人当多为哥儿姐儿考虑。”
“江麽麽，我瞧着这事儿不宜让更多人知晓了。所以还是交给阿茉那丫头来办吧。”
“老奴也正是这么想的。”
用完午膳后，谢昊安回了书房，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匣子。
匣子里是他这两个月余下的月例，还有除夕时收到的压岁钱。
谢昊安细细数了一遍，有十五两整银和百来文碎钱。
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
谢昊安心里正盘算着，突然隐隐听到屋外有小丫环在说话。
“当初还觉得表小姐福大命大，被人拐去了还能寻回来，应当是个有福的。”
“若真是个有福的，当初能被拐走？寻回来了又怎样。女子名节为重，丢了名节往后想嫁人都难。”
“别说嫁人了，如今病成这样，能不能熬过这个月都难说。”
“你们在说什么？”
谢昊安猛地推开了门。
“二公子。”
两个小丫环吓得赶紧跪了下去。
“你们方才说什么？谁病了？”
“回二公子，是表姑娘。”
“孟亦欢？”
“正是。”
“前几日我还瞧见她活蹦乱跳的，怎么就病了？”
可不是活蹦乱跳的？还把他气得不轻。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大厨房的婆子说，表姑娘感染了风寒，请了赵大夫和孙大夫来诊治，两位大夫说没救了，连药都不没开就走了。”
“她身边的丫环不是医术高超？怎的连个风寒都治不了？”
谢昊安有些不相信。
“奴……奴婢也不清楚。”
谢昊安发现自己有些过于关心了，轻咳了一声，摆了摆手。
“你们下去吧。”
回到书房后，谢昊安有些心神不宁。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什么，从柜子里翻出两卷红纸，正是除夕那日，孟亦欢写给他的对联。
谢昊安小心的展开。
上面工整地用隶书写着：朱门北启新春色，紫气东来大吉祥。
字迹浑厚沉稳，绝非一日之功。
谢昊安心中惊讶。
他向来以为她只是个不知礼书的乡野丫头，在外漂泊十年，贪图谢家钱财，这才仗着几分血缘来寻亲。进入谢家之后，她所作所为更让他觉得她不可理喻。
可如今，他却动摇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这手隶书，是他望尘莫及的。
他突然想去望秋阁看看她，看看她门前的对联。那日他心中有事，没有细看，她给自己写的对联好像是行书。
她还会行书？
那给大姐姐的呢？是不是也不同？
她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
一个个想法爬上谢昊安心头，让他更加不安。
他也不知何时，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出书房，走到了望秋阁门前。
“三少爷？”
谢昊安猛地回过神来，看到杜若站在他身后。
“三少爷怎么在这儿？又是来教训我家姑娘的？那真是不巧，我家姑娘病了，正躺在床上休息呢！您还是打倒回去吧。”
谢昊安犹豫半晌，问道：“你……你家姑娘，病得可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