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兄觉得,茉莉回了这里?”清苑问道。
“那倒不一定。”蒋衡耸了耸肩膀,“只不过当初这秦妈妈待她不薄,我觉着她走投无路之时应该会回来找她,若茉莉真的与此事有关,秦妈妈兴许知道些内情。”
“那么方才蒋兄直接问问她不就是了。”清苑道,“何苦要费些许多功夫,难道她还敢不回四王府的话不成。”
“朝廷明文禁止狎妓,这样的暗娼馆若被查到了就是抄家落狱的大罪,秦妈妈这么多年一直经营着,从未出半分差错,哪里能是个简单的人物。”蒋衡道,“若是用四王府的势头压她,她未必肯说,到时候看似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实则不过是打太极,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蒋兄说得有理。”清苑叹了口气道,“那咱们怎么做。”
蒋衡听得有脚步声,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清苑眨了眨眼睛,低声道:“等下你就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不必紧张。”
话音刚落,秦妈妈就带着几个彩衣女子进了门,连带着端进了许多酒菜来。几个女子招呼着二人坐下,清苑紧张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蒋衡倒是自在的解开了外袍,这一解不要紧,他腰间露出一块精致的牌子来,清苑见了心里一哆嗦,这不是四王府的手令吗?他再一看秦妈妈,她显然也看见了这块牌子,脸色倏地一变,却又立刻恢复了笑模样。清苑想要提醒蒋衡,却被两个女子一左一右缠住了手脚,只得作罢。
蒋衡却像完全不知道似的,一屁股坐下后猛吃了两大口菜,然后对清苑道:“这些姑娘到底是一般了,几年前这里有个茉莉姑娘,那才叫一个可人呢,可惜后来赎了身嫁人去了。”
清苑也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只好附和着:“是嘛?这可真是太可惜了……”
“唉,也不知那茉莉姑娘现在过得如何。”蒋衡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抬眼故作不经意地问道,“秦妈妈,你可知道?”
只是他的这个“不经意”太过故作,就连清苑都忍不住在心里嫌弃他这番作为太过刻意。果然,秦妈妈笑了笑,道:“公子知道茉莉怕是老客人了,又怎会不知她寻了良配生子过日子去了呢?我这老婆子哪里得知她如今过的什么日子。”
“唉……”蒋衡像是有些失望似的叹了口气,又接连问了好些个问题,秦妈妈均是答得滴水不漏,说出来的话句句恭敬,却每一句都是个软钉子,丝毫没有有用的信息。与两人纠缠了一会儿,她起身笑道:“两位公子慢用,你们几个好好伺候着二位公子,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顾蒋衡挽留,快速离开了。那几个姑娘拉着二人喝了好些酒,直到清苑和蒋衡将自己身上的银子都给了她们才得以脱身。走出这妓馆大门,两人雇来的车还在门口等着,清苑连忙上了车,一边揉搓着自己衣服上蹭着的脂粉,一边抱怨道:“蒋兄如何这般不小心,这下秦妈妈怕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原本也没指望她说些什么。”蒋衡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物整理了一番,“她自认为发现了你我二人的破绽,根据咱们的线报,这秦妈妈可是把茉莉当女儿看的。母亲若知道有官府的人在找自己的女儿,你说她会做什么?”
清苑听了,心头一抖,而后点头道:“是了,她绝不会跟咱们说出茉莉到底身在何处,但现在知道她有麻烦,总有沉不住气亲自去见她的时候。”
蒋衡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就算找着了她,总是主子们都疑心她与此案有关,到底是没有证据,又如何坐实呢?”清苑听楚逸讲了之后,其实心里也是怀疑茉莉的,毕竟她的负心人也在死者之中,而且她的女儿又是淹死的,与死者死状确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这些终究只是猜测罢了。
“主子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蒋衡看了看他,“后头的事情自然有主子们做主。”
清苑看着蒋衡有些冷峻的面容,好奇之心实在是止也止不住,于是往他那边凑了凑,碰了碰他的胳膊肘,道:“诶,蒋兄,你是怎么跟着你家王爷的?”
蒋衡看了看他,冷冷道:“王爷对我有恩。”
“唉,总说这君子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清苑叹道,“也难怪你如此真心了。”
“谈不上什么真心实意,只是以命为报罢了。”蒋衡的语气就像是说自己今早起来买了条鱼一样的平常。可这话听在清苑的耳朵里就像是一把拽住了他的心肠似的,他在鬼判殿做了这么多年文书,忠臣义士的故事看了一箩筐,也多亏了写命簿的那位神仙有一颗时时想要写出巨著的心,这些故事个个儿写得气吞山河、感天动地。所以他万没有想到,所谓忠肝义胆竟然只在今日蒋衡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当中。
想到此处,他看着蒋衡的眼神充满了敬佩。蒋衡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车外,对他道:“侯府就在前面了,清苑兄今日辛苦了,早些休息。”
清苑点了点头,下了车,回到府里就直奔楚逸的屋子,他敲了敲门,听到里头懒洋洋的一声“进”,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刚一走到楚逸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楚逸已经捂住了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这是去了哪里,身上怎得这般呛人?”
清苑心想自己的鼻子怕是已经熏得麻痹了,也不顾楚逸嫌弃自己,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说了,楚逸听了,道:“你们说的事情,今日我已经与宋瑾商量过了,确实我们都没有证据,只不过是猜测罢了,总要有证据才好断案。”
说到此处,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其实真的说起来,也不算是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