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丽妃娘娘还在向她问话，岂容你这样的老婆子在这里插嘴放肆！”福保厉声喝道，那嬷嬷一听，立刻又趴下了身去，连连叩首，结结巴巴地道：“老奴是怕这死丫头说出什么瞎话来脏了丽妃娘娘的耳朵，这才……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攸宁看了看那神色慌乱的管事嬷嬷，看她这副样子，攸宁倒觉得小宫女的话可能并非是为了保命说出的空穴来风的污蔑之言。想到此处，她示意福保看住了管事嬷嬷，然后柔声对那小宫女说：“你且仔细说来，本宫今日无事，倒可以听上一听。”
小宫女见攸宁这样说，眼睛一亮，似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鼓作气地将事情全盘托出，道：“娘娘，奴婢几日前做完了差事，贪玩儿在宫中乱逛的时候曾无意中撞见这位嬷嬷与经常出入宫禁、负责采买的太监交谈，当时奴婢见嬷嬷与人说话，又怕被嬷嬷捉住了训斥我贪玩，所以连忙跑开了，并未上心。谁知昨日夜里，嬷嬷将我叫去了她房中，说是既然都被我看到了，今后我做绣活儿的时候便将金丝银线偷偷留下一些交给她，她自会给我分一些好处。奴婢这才知道管事嬷嬷平日里是暗自克扣了给主子们做衣裳的材料，再交予出宫的太监，到宫外换成了真金白银，装进了自己的腰包。偷盗宫中财物这样的事情奴婢自然是不敢应的，于是一口回绝了。谁知今日一大早针工局刚一开工，嬷嬷就借口说奴婢偷懒，然后下令让人打奴婢八十个板子。”
宫中的刑罚攸宁还是清楚知道的，寻常的那些十分精壮的侍卫有的也抗不过三十个板子，有的二十个板子就落下了残疾。如此看来，一上来就让人打八十个板子，这管事嬷嬷确确实实是想要了这小宫女的性命了。她正想着这事情如何处理着好，就听那小宫女着急地接着道：“娘娘，昨日奴婢去嬷嬷房里的时候亲眼看到了，嬷嬷把贪污来的丝线都藏在了她床头那个四方的黄杨木柜子的夹层里！娘娘让人去一搜便知奴婢说得句句属实，还请丽妃娘娘为奴婢做主！”
攸宁看了看福保，道：“福保，你这就带人去查，一刻也不得耽误。再留几个人在此处看住了围观的人，免得有人通风报信。”
福保领了命，立刻带着人去了，那嬷嬷在原地跪着，眼神凶恶地瞪着跪在攸宁面前的小宫女。她跪在攸宁轿子前，攸宁将她胸前的玉佩看得更加仔细。那是一枚质地普通的白玉玉佩，这样的距离亦可看清里头有些许的杂质。玉佩雕刻成了双鱼的样式，雕工并不十分精巧，但也能看出主人十分爱惜，定是常常拿在手中，令它散发出温润的光泽来。
攸宁想着这些，不一会儿福保就带着几个捧着丝线的小太监回来了，攸宁打眼一看，看来这嬷嬷还真的没少克扣这些东西。嬷嬷见到那些太监手上的丝线，整个人如筛糠似的倒在了地上。
“宫中妃嫔多爱以金丝银线在衣服上绣出纹样，最是华美不过。谁知你们这样一天克扣一点竟能扣下这许多来。”攸宁伸出手，捻了捻那金色的丝线，幽幽道：“贪污宫中财物，中饱私囊，此乃罪一；他人不愿同流合污便欲杀人灭口，手段凶残，此为罪二。如今人证物证两全，福保，将这位嬷嬷送去慎刑司，再去将此事回禀皇后娘娘，请她派人彻查罢。”
福保并没有给那管事嬷嬷为自己求情的机会，让两个壮实些的小太监立刻捂了她的嘴拖了下去。原本围观着的宫人见状哗啦啦地跪了一地，攸宁看了看他们，道：“在宫里做事，见着的好东西自然比外头多些。若是能安分守己，踏踏实实地干好自己的差事，将来自然有好日子。但若是信了什么富贵险中求的歪门邪道，那就要做好丢了性命的准备。”
那些宫人连忙磕头道：“谨记丽妃娘娘教诲。”
“罢了，你们都先退下吧！”攸宁道，“针工局的相关事务自有皇后娘娘安排，你们只尽心做好自己的差事就是了。”
待众人退下，攸宁又看了看仍然跪在身边的小宫女，她早已用尽了力气，看起来摇摇欲坠，却仍强撑着不让自己倒在地上。攸宁叫她这副样子，缓和了神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素玉，叩谢娘娘今日救命之恩。”她虽然已是奄奄一息，却仍是费力地行了大礼，“娘娘大恩大德，素玉永生不忘。”
“你这副样子，若是不好好休养，我的恩情怕也是记不得多久了。”攸宁看了看她稚气未脱的脸，转而对福保道，“将素玉带回长乐宫，找个太医给她好好治治伤。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宫吧！”
福保应了，着人将素玉扶起来，悄声对她说：“你今日能遇到丽妃娘娘，真是福大命大。”
素玉被人带了下去，攸宁坐在轿辇上也往长乐宫去了。回去的路上，福保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今日为何不顺势处置了那管事婆子，将此事一查到底？这样也好在宫中立一立规矩。”
攸宁笑了笑道：“这样的事情哪里是看起来那么容易的？要把宫中的财务送出去再换回银子来，里头指不定牵扯了多少人。这样的事本宫办不来，自然要中宫才可处置。”
福保想了想，心领神会地笑了笑道：“娘娘明智，是奴才目光短浅了。”
“宫里的事情，谁不是一边遭着罪一边学着道理呢？”攸宁微微一笑，“你回去以后，要让冷香和巧儿多多注意着这个丫头。”
福保迟疑道：“娘娘您这是……”
“今日的事太巧了些。”攸宁道，“宫里头的事，多生个心眼儿总是没错的。”
宫道两边的红墙上映着宫人抬轿子的影子，攸宁看着自己的身影随着宫人的步伐一上一下。面上露出了端庄的笑容来。皇后才执掌宫事没几天，宫中就出了这样偷盗和私相授受的事情来，想来冯皇后的头风又要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