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九重宫阙之中端坐着一个极为端庄的神女,她手持浮生镜,静静的看着下界的景象。
“九敬神女,吾儿可能避过这劫?”一个身着藏青色华服,头戴碧玉冠,一脸严肃的中年人皱着眉头问道。
九敬轻轻放下镜子,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回头看着这个男人。
他是水君怜戈,怜释是他唯一的子嗣。怜释受伤的消息天帝本来已经严密封锁,不让它传入在千里外闭关修炼的怜戈耳中。
当年大战怜释重伤,已经伤了根基。是水君拼死相救才他捡回一条命来,因此他也伤了元气,是万万受不得刺激了。
九敬长叹,他们都以为这个劫能过去,谁知道如今怜释却被自己当年的恩人所伤,又是一段孽缘。
“唉,万事自有天数,吾等也不能全部洞悉,何谈避之一字?”九敬起身,长长的衣摆曳在地上,拖出一个美丽的弧形。
她伸手捻下桌旁拿株冰肌玉华的花瓣轻轻放进琉璃盏中,缓缓注水看那花瓣在盏中旋转,又渐渐沉底。
她为怜戈倒上了一杯水,问道:“水君从何而知怜释之事啊。”
怜戈有些勉强地露出一个苦笑,他指着心口:“父子连心啊,他的心被伤的这么痛,为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九敬听到这里也是唏嘘,转头看向窗外池子里那两棵交缠的同心莲,有些无奈:“是啊,当年灼光,怜释这俩孩子多么羡煞旁人,后来……后来也怪我糊涂,收了暗笙这个……”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就静静地喝茶,看着浮生镜中的景象。
突然九敬道:“水君莫要担心了,他们是有姻缘线的人,是不可能就这么散了的,倒是您要多多养护身体,暗笙她们家族怕是又要趁机搞动作了。”
怜戈点头:“也只有我们水族能克制住她们了。”
午间阳光正融融,金色的光投过枝叶打在窗棂上。枝上的鸟儿也把头耷拉着,栖在树枝上在午眠。
域歌和蜀离被灼光手提着绣花鞋,外加眼神威胁的高压下,乖乖的终于修好了花圃。见自己的心爱的花圃,恢复了原样灼光颇为满意。伸伸懒腰回房休息了,域歌和蜀离长叹一声,背对背靠在花圃边上就着暖阳,昏昏欲睡。
灼光做了一个结界,保证自己不被别人看到,伸手摘下了腰间的玉佩,扔到地上。
那玉佩痛呼一声,甩出来一个桃花眼的美男,他用手揉着头,还不忘了给灼光抛了白眼。
灼光自从被他连累下凡寻找头发,就没有了仙女应该具备的温柔性子。她从袖子里抓出一把绿叶,眼中闪着威胁的光。
怜释再脸皮厚也爱惜生命,他有些谄媚地笑道:“别啊,灼灼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灼光翻了个白眼,手一甩把那缕白色的情丝甩到他脸上:“我懒得跟你废话,看你恢复的不错,你这个自己消化。我懒得耗费灵力帮你了。”
怜释皱了皱眉,一手抓起那段情丝,以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灼光:“灼灼,你就这么狠心?我是被你打伤成这样,只能借着玉佩出来,我我我还没恢复好你就让我自生自灭?”
灼光从很早之前就了解他无赖的性子,又翻了个白眼,一把拎起那玉佩晃了晃:“哼,我倒是可以救你,但是你恢复原身了就不要缠着我了。”
怜释一听这疏离的语气心中也是一梗,他直直地看着灼光,眼睛里满满地失落。这有些让人辛酸的眼神,直看地灼光心里也难受。
她在脑子里狠狠抽自己两耳光。自己都不喜欢他五百年了,也拒绝了五百年,怎么这越拒绝还越难过了。
她摇摇头,定是自己在凡间待久了,看多了这些魑魅魍魉的情情爱爱。不行,自己得早日搜集完发丝,早早回到天庭。
怜释低垂着头,似是真的伤心了,灼光也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五百年了次次自己都拒绝他,让他没有面子,这怕是搁谁谁都难受。
灼光心莫名其妙就软了,她别别扭扭道:“好吧好吧,我不凶你了,别伤心了好不好。”
见怜释还是没有抬头看自己,她撇撇嘴伸手想要抢过那缕情丝,结果却被怜释一把抓住了手。
“你你你,放开我!”灼光只觉得自己的老脸燃起来了啊,她挣扎着想抽出来,怜释却越握越紧。
“灼灼,五百年了,我不是块石头,我也会痛。我不求你能跟以前一样,但你能不能不要让我离开你?我可以慢慢捂热你这块石头,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会放弃。”怜释收起了一向的吊儿郎当,一脸认真的睁着他的桃花眼,直直地看着灼光。
灼光有些无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很排斥他,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摇头:“她们都说喜欢一个人心口会有小鹿在撞,但是我没有,草木就是没有心的,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白白消磨这么多年?”
怜释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想到九敬神女曾经对自己说过:“你们俩个缘分没有断,但是也难。你不能对她说当年的事情,只能让她自己想起来,这是暗笙给你们的诅咒。”
他松开了灼光,失魂落魄地退开身,回头看了一眼灼光,眼睛里都是受伤,他指着心口对着灼光道:“你知道么?它替你痛了很久很久。”说完转身钻进里玉佩里。
灼光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角滑出了温热的液体,那液体缓缓划过脸颊,流向嘴角,咸咸的。
灼光注意力分散了,结界也就散了,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院子里那俩靠着睡觉的睡得正香,她垂眸看着掉在地上的黑龙玉佩,那乱了的流苏就如她现在的心。
“可能真的是最近见到的悲欢太多了,影响到了自己,仙人本来就应该没有七情六欲的。”她揉揉眉心,只觉得阳光照的人软绵绵的。她以手托腮浅浅地睡着了。
忽然面前的风疾了起来,伴随着一声鸟叫,灼光迷糊抬头,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歪着头,扑扇着翅膀看着那块玉佩。
还没等灼光反应那鸟一嘴叼起玉佩,箭一样的射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怜释!怜释!王八蛋!”灼光踩着窗户就跳了出去,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她只要一想到那只该死的鸽子要是把玉佩摔了下来。这么高,怜释唯一寄身的地方不见了,他不就消失在天地间了?
那鸽子也贼精,冲着街市人多的地方冲,那块黑龙玉佩不小,也不轻,那鸽子叼着颤颤巍巍的。灼光不敢在人前用法术,提起裙子来不及叫醒那俩睡觉的,连蹦带跳地追出去。
“怜释!怜释!你醒醒!你再不醒,你就得死在这里了!喂!”灼光顾不得形象在人群里狂奔着,边跑边喊着怜释,就希望他能突然醒过来。
谁知那怜释就像刚刚太悲伤,耗尽情丝的能量一般,还是没有回应。
街上人就看见一个绿衣姑娘提着裙子跑的像阵风,边跑还边跳,疯疯癫癫。
食味楼雅间,明华一身华服,额头上点着金钿。阳光洒在她墨色长发上显得她更加绝色,她对面的贵妇人递给她一张镶金边的帖子,明华敛起袖子,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翻开。一阵馥郁的檀香便飘进鼻中。
她闭眼有些陶醉,待看完请帖内容她颔首:“多谢夫人相邀,明日我即刻动身,前去赴踏香宴。”
那贵妇人保养的极好,露出一个微笑:“还得多谢老板的琴声,治好了小女久治不愈的失眠症。很早就听说老板喜欢闻香,这是武阳城最好的调香师办的踏香宴请帖,我特意为老板寻来。老板喜欢就好。”
两人说说笑笑,突然楼下一阵哄笑,明华挑开帘子,就看见一个绿衣姑娘跑的气喘吁吁极为狼狈地追着一只鸽子。
她掩唇轻笑,那贵妇人好奇问道:“老板认识?”明华点头。
灼光只觉得自己脾气都追出来了,这鸽子就像逗着她玩一样,一直飞得不快不慢,但就是死命地高。
她是真的想不追了,等那个牛皮糖摔死算了,但奇怪的是一这么想,她的理智就跳出来制止她。
“我真的我上辈子欠你的!”灼光追急了,一瞟眼看见身边地摊上有人穿玉珠子卖,她顾不得太多,一把抓起那些上好的玉珠子,冲着那鸽子扔去。
“看我不打你下来做烤鸽子!你非要气你姑奶奶!”她起跳扔珠子一气呵成,夸张的动作引的众人大笑不止。
“姑娘!姑娘!哎姑娘别扔啊!我的珠子!”那玉珠小贩急得快哭出来,灼光根本顾不上他。那鸽子狡猾得紧,东飞西躲就是打不中。
“喏,这钱够买你的玉珠子了吧!”明华忍着笑拿出银子,替灼光善了后。
“明华,快来,帮我弄下这鸽子!”灼光一见明华高兴地大喊,明华抬头眯着眼睛这才看清那只鸽子,分明就是一撮雪白的青丝,注入了一段仙气,幻化做了鸽子。
明华心中有些了然,灼灼法力不算低,连她都能瞒住的仙法,就只有一个人。
当然若是灼灼能定神细看,定能辨别出,她摇头,莞尔一笑看来这姑娘是关心则乱了。
她念了一句咒,那白鸽行动一缓,就被灼光一珠子打下来了。
灼光开心得想捉鸽子拿回去烤了,却只看见地上好好地摊着那块玉佩。
灼光鼻子一酸,拾起玉佩擦了又擦,一脸庆幸:“还好,还好你没有事。”
她把玉佩系在腰间,却没有看见那黑龙玉佩闪了一下,就似狡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