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冬季。午乾坐在御书房中,望着冬天的第一场清雪缓缓飘落,不由得有些失神。
他想起了花竹挽。
在过去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午乾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花竹挽。可是,花竹挽却如同一滴落入大海中的水,变得全无踪影,又像是清晨的露珠,无声无息地就消失在了阳光下。
午乾的心上如同压着一块巨石。他不由自主地挺起胸努力呼吸,却因为一阵寒气呛进了肺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皇上,你怎么了?”陆月明担心地问了一声,端了杯温热的茶水走了过来。他自从养好伤,就留在了宫里。午乾当然不能让他净身变成太监,就封他做了林无敌原先的位置,成为御林军副统领。陆月明知道自己已经是大官了,但是在午乾面前,他还是习惯做服侍他的小厮。
午乾摆了摆手道:“朕没事,就是天气有点冷。”
陆月明看了看午乾那经久未曾展颜的样子,心知他一定是又想起了花竹挽。可惜,现在,谁也没有她的线索。就连百度阁的那伙人,也不知道花竹挽的下落。有时候,陆月明不由得猜想,花竹挽会不会真的已经在那晚宫变的乱军中遇难了?
可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花竹挽真的已经不在了,尸体又因战乱而不可寻,午乾也不会轻易就放下这个心结的。
看着午乾日渐消瘦的样子,陆月明心中隐隐做痛。他忽然想起今天早上进宫的时候,原来四王府的管事、现在内务府的府官老赵跟他说过的一句话。皇庄里的梅花就要开了,而且雪景很漂亮,又有温泉。若是皇上能去皇庄里呆几天散散心,那也挺好的。
想到这里,陆月明不由地开口建议道:“皇上,咱们原来城西的那个庄子上的绿梅就要开了,而且前两天下过雪,梅林里景致十分漂亮。再有,那个庄子里有温泉,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不如,请皇上移驾皇庄休息几天。”
“休息?”午乾连忙摇头,伸手一指书案上的奏折道:“每天看这些折子都看不过来。朕哪儿还有心思去皇庄玩耍?”
陆月明并不气馁,继续劝道:“这有何难,或者让宰相们帮着看,或者干脆拿到皇庄里去办。”
午乾忽然心中一动,觉得照陆月明说得出去散散心也不错,于是沉吟了一下就点了头。这下子,可把陆月明给乐坏了,赶紧拉着皇帝回寝殿,嘴上说是帮午乾收拾行装,其实不过是想让他暂时放下公事,休息半刻。
一个时辰后,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驰出皇宫。午乾自登基以来,就再未离开皇宫,一直很想了解一下改朝换代以来民间的真实生活,因此,他没有同意使用仪仗,也没有带太多的侍卫,算是微服私访,准备一路考察民情。
冬日的午后,就算是最热闹的吉祥大街,也没有多少行人。但是各家店铺的门都开着,厚棉门帘里人影幢幢,显示着生意倒是不错。
午乾一边透过车帘向外望着,感受着老百姓们的烟火气息,一边对陆月明说:“你们总对朕说,朕登基以来,政令昌明,民生安逸,为什么朕看着街道上,反而不是之前热闹了呢?”
陆月明苦笑道:“皇上,您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气啊?从今天早上起天就阴沉沉的,眼看着就要下雪了。老百姓们若是无事,早就归家去了,街上自然冷清些,但不是说市面不繁荣啊。”
午乾微微一笑道:“朕自登基以来,日日殚精竭虑,朕不求追越先祖,只求让老百姓比头几年过得好,能够安居乐业就可以了。”
陆月明连忙点头,心道,王爷当了皇帝,心里想的果然跟以往不同了。以前他处处看午帷的暴政不顺眼,一心想要推翻它。现在却又觉得午帷做得还算不错,又担心自己是否能超越午帷了。看起来,真是君心难测啊。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有个听声音就很年轻的女子说:“你们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真是无耻之尤。我要报官。”
午乾和陆月明同时皱了皱眉头,还没等说话,就听有个油滑的男声道:“这位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来买药,我这里碰巧没有,这有什么不对?怎么就成了囤积居奇、成了无耻之尤了?须知此本朝可是讲法制的,可不能由着姑娘胡乱攀咬。”
那个年轻女子闻言气道:“怎么是我胡说?我昨天才来你这里买过药,药还都是全的。今天来买,就没有了。什么人能那么大手笔,把你店里的药都买了啊?”
“昨天是全的,也不等于今天就得全啊。难道我店里只做你一个人的生意吗?真是不知所谓。”那个男人的声音里满是嘲讽。
“你!”那个年轻女子显然不怎么会打嘴上官司,被那个油滑男子给逼到了墙角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应该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午乾脑子里刚闪出这个念头,却听到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小莲,不要跟他扯皮了。不卖就算,我们再换一家店问。”
“小姐,最近的店离这里也有好几个街坊,再说……”那个跟中年油滑男子打擂台的女子不悦地说。但是,午乾耳朵里已经再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他猛地掀开了车帘,目光如炬地望向街边一间药铺里正在对话的那几个人。
“小挽!”午乾的心里暗暗叫着,脸上却现出错愕的神情。街边药铺里确实站着三个人。一个是一身掌柜的打扮,显然就是那个中年男子。旁边站着两个年轻女子,一人头梳双丫髻,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棉裙,显然是那个声音清脆的女子。而另一个……
午乾望着另一个梳着妇人髻,穿着一身暗绿色棉裙,肤色黝黑,形容暗淡的女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俊美无畴的脸上浮起失望与难以置信相交织的神情。那个女子,说话的声音与花竹挽一般无二,可是长得却完全不一样。
而与此同时,街边店铺里的几个人听到外面马车停下的声音,不由得向外望去。那个黑脸女子的眸子骤然收缩,闪过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