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坤望着午乾,很长时间没有出声。午乾倒也不着急,在花竹挽的搀扶下,缓缓来到一棵小松树下,负手而立,望着远方的群山,倒像是在悠闲地看着风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广坤忽然长叹一声,叫上自己的亲兵家将,迈步离开了,甚至都没有同午乾、花竹挽他们打个招呼。
花竹挽愕然,扬声道:“哎,谢大将军,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呀?”
谢广坤回过头来,目光极复杂地望着午乾,半晌才说了一句:“请放心。”然后就再不顾花竹挽的呼唤,跳上马去,一溜烟儿地离开了谢氏的墓园。
花竹挽有些莫名其妙,望着谢广坤一行人烟尘滚滚、逐渐远去的背景,不解地说:“这是怎么回事?他这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午乾淡笑着说:“你一向聪明,这个时候怎么却糊涂了。谢广坤让我们放心,那自然是答应我们了。”
花竹挽秀眉轻蹙道:“那可不一定,他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含糊不清,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敷衍我们,又或者探得了我们的秘密,却想着要去告密?”
“谢广坤又不是傻子,现在午帷明显已经对他有了戒心,他这个时候跑去告密,搞不好偷鱼不成反而会惹一身腥,他才不会那么愚蠢呢。”午乾毫不介意地说。
花竹挽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她还是有些不解,问道:“如果是你说的这样,他现在进退无路,只得与我们合作,那他为什么不说得信誓旦旦些,让我们更加相信他才好啊。”
午乾微微摇了摇头,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谢广坤刚才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他这个人做事,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既然谢广坤已经表达了合作的意向,又何必去斤斤计较他的态度?不过,想到花竹挽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他只得随口编道:“也许,这是在他谢家的祖坟前,他要扯族造反,不想让他一门忠烈的祖宗听到吧?”
“呵呵,你可真会联想。”花竹挽听出午乾是在打趣她,可还是觉得午乾的话挺有趣,便轻笑起来。同时,不经意地向谢家的墓园里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却令花竹挽的脸色蓦然大变,眼睛里也透着非常紧张的情绪。
午乾注意到了花竹挽的异样,沉声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花竹挽离开小松树下,向着谢氏的墓地又走近了几步,凝神端详了片刻,终于不安地说道:“谢宏君的魂魄不见了。”
午乾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迟疑了一下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很严重吗?你没事吧?”
短短的一句话,午乾居然问了三个问题。花竹挽一时也头大如斗,只好耐心跟午乾解释道:“刚才我们在说话的时候,那个谢宏君的鬼魂一直在不远的地方观望着,没准也是想听听我们之间在聊些什么。可是现在,我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了。他应该是离开了这里。现在还是白天,能让他附体,并且能提供给他一定保护的,只有谢广坤。”
“是这样。”午乾若有所思,片刻又问:“你不会有危险吧?”
花竹挽心头一暖,脸上露出些笑意,轻声说:“我应该不会有事。不过,如果谢宏君的鬼魂一直得不到度化,一直跟着谢广坤,那么他就要倒霉了。”
“这话怎讲?”午乾睁大了眼睛,依然有些听不懂花竹挽的话。
花竹挽深吸一口气,奇怪午乾今天怎么变得如此白痴,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都要问?
可是,想到午乾从昨天下午开始,几度徘徊在生死线上,便觉得他也不是很容易。于是,进一步耐心解释道:“鬼魂属阴,积年的老鬼更是阻寒之气逼人。如果让这种鬼魂长期跟随在生人身边,那个人的魂魄便会不稳。魂魄不稳,便容易生病,更容易让邪祟入体,被人迷了心智。”
“嗯?这可不行。”午乾听到这里,修眉渐蹙,叹道:“谢广坤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个叫谢宏君的鬼也不会放过他吗?”
花竹挽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单以父子感情论,谢广坤和他父亲应该不算不好。看谢大将军府里现在还空着当年给谢宏君居住的院落,便可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儿子。谢宏君估计也是很爱这个儿子,不会故意去害他。只是,鬼魂阴气伤人,这也不是以谢广坤和谢宏君他们的心意、感情来决定的。谢广坤下一步要跟我们合作,我们一定要保持住他最佳的状态,所以对谢宏君的鬼魂,我们也只能杀鸡用牛刀了。”
午乾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是。可是现在,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花竹挽又思考了一会儿,才说:“不如做个法事试试。”
“嗯,这倒也是个好办法。你确定你会吗?”午乾问。
花竹挽有些羞恼,怒道:“不会能跟你讲出这么多道理来吗?你今天是怎么了,如此多的问题。有时间跟你在这里闲聊,不如抓紧时间回去准备法事。”
午乾看着花竹挽的样子,不由轻笑。说来也奇怪,自从两人心意渐明以来,午乾越来越喜欢逗她,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那副要生气的样子。更何况,他真的不懂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听花竹挽解释这些,也觉得很有意思。
午乾带头向马车那边走去,边走边问:“做法事,有时间和地点的要求吗?”
花竹挽道:“当然有了。时间嘛,要沟通、超度的是亡魂,自然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总要夜里才好。至于地点嘛,一般是要在死者入土为安的地方的。但是现在,谢宏君的魂魄已经离开了这里,以前我在大将军府里也曾经看到过他,所以我觉得,去大将军府做法事比较好。”
午乾点点头,轻声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大将军府吧。”
当天晚上,花竹挽在大将军府的后花园里,做了一场小小的法事。虽然她自己也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但因为谢宏君的鬼魂与她相熟,并且得过她不少好处,所以花竹挽只是稍一呼唤,谢宏君就来了。当谢宏君弄清楚这其中的利害,自然不会跟自己的儿孙较劲,当即答应了花竹挽的要求,无事不进大将军府,更不会过多地接近谢广坤。
在回四王府的马车上,回想刚刚法事的成功顺利,花竹挽不由得有些小得意,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一直默默在车上等候的午乾,看着花竹挽开心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你通阴阳、会做法事,那么,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想见见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