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午乾却已不耐烦了,“朕自问,无愧于万民。”
“话不是这么说!”相国疾步走过来,压低声音,“皇上,天子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呢,还是与万民?”
这话说得诛心。
午乾愕然看向相国,几乎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相国却是沉声:“皇上,臣说的是肺腑之言。或许不中听,但您只要想想,就当明白。”
午乾苦笑:“朕知道。”
他没了再说话的兴致,挥挥手让相国退下,又让陆月明去追花竹挽。
相国走后,午乾躺在寝宫的床上,烦躁不堪。
花竹挽……
她到底,为什么要走?
陆月明一路出来,得知花竹挽离开寝宫之后,去了御马监,牵了一匹马离开。
御马监的人不敢开罪花竹挽,也不敢阻拦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花竹挽离开了。
更加让人愤怒的是,他们怕被追究,所以干脆将此事隐瞒不报。等到陆月明追到御马监,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们这群废物!”得知前因后果,陆月明不由大怒,“娘娘要走,你们居然就真让她走了?”
御马监太监苦着脸:“哎哟我的陆爷,这事也不能全怪咱们啊!您也不是不知道,皇上有多纵着娘娘。娘娘要做的事儿,咱们谁敢拦?咱们有几个脑袋!”
陆月明情知他说的是实话,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取了马去追花竹挽。
沿着花竹挽坐骑留下的蹄印一路追出了城,忽然,天降大雨。
雨水倾盆而落,地上的马蹄印记迅速消弭。
陆月明勒马,心迅速沉下去。
他知道,他没有追上花竹挽的希望了。
从皇宫出来,花竹挽心乱得厉害。
她没了兴致到处乱晃,直接回了百度阁。
看见她回来,沧流和鬼夜行都颇意外。他们对视一眼,沧流问她:“小挽,你怎么回来了?”
花竹挽瞥了沧流一眼,愤怒得想笑。
她到现在还记得,沧流是怎样把她打晕,然后打包丢给午乾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成了现在这样。
只是……
算了,毕竟沧流也是出于一番好意。
“我不想在皇宫待着了。”花竹挽冷淡道,“没有为什么。”
沧流更不解了:“小挽,你不开心吗?”
花竹挽露出一个凉凉的笑:“我应该开心吗?”
她的情绪不对劲。
沧流想了想,语重心长道:“小挽。你心里若不舒服,就把话说出来。藏在心里不说,将来忧思过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
这个道理,她何尝不清楚。
但她真的不想说。
花竹挽叹气:“我再想想,这件事到底该不该说吧。”
她没再给沧流说话的机会,直接拿着行李回了自己的小屋。
小屋里四壁萧然,没有一丝人气。
她离开了百度阁,上官祁也走了。弟子死的死散的散,还有许多没有回来。
偌大的百度阁,却让她觉得凄凉。
无限凄凉。
是夜。
花竹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时而想起午乾的模样,又想起他曾经的许诺。一想起过去的事,花竹挽就想哭。
为什么他要骗她。她明明给过他机会的!要是他当时就能把实情说出来,要是……
花竹挽想了半天“要是”,却怎么也想不出,如果午乾真的说了实话,她又该如何。结论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这个问题原本就没有答案。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笃笃。
花竹挽正在出神,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她微怔,起身开门。
沧流站在门外,拎着两瓶酒。看见花竹挽,他把其中一瓶隔空丢给她:“今天星星很美。”
花竹挽接过酒,却没有看星星的兴致。
她正想着怎么拒绝沧流,就被沧流看出了目的。
沧流索性拉着她的手,足尖一点,直接带花竹挽飞上了屋顶:“小挽,陪师父喝点酒吧。”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花竹挽当然不好拒绝。
何况,她也想痛快地醉上一场。
花竹挽拧开酒囊,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沧流带来的,是燕赵苦寒之地特有的烧刀子。烈酒入喉,一路火辣辣的烧灼到胃里。花竹挽顿时被呛出了眼泪:“痛快!”
“喜欢就好。”沧流微笑,“这是烧刀子的好处。花雕女儿红之类,虽然绵醇浓郁,但总归不如这酒来得爽利。就像人生,有时候也要爽利一些,不要太过婆婆妈妈。”
花竹挽听得想笑。
沧流果然还是这样,动辄就要语重心长地训她一顿。
可是,这已经是她为数不多可以得到的善意。
花竹挽又猛灌了一口酒,说:“师父,我很伤心。”
沧流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
“他骗我。”借着酒劲儿,花竹挽的嘴巴也没那么严了,“师父,午乾骗我。”
沧流皱眉:“他骗你什么了?难道你是说,他养在皇宫里的那群小妃子?”
“不是。”花竹挽失笑,“我怎么会把那群小妃子放在眼里。我是说……花途的事。”
沧流起初没明白。然而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你是说,午乾杀了花途?”
“不是!”花竹挽没想到沧流如此敏锐,连忙补救,“师父,我没有这个意思……”
已经来不及了。
沧流沉声道:“小挽,你把这件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给我讲清楚。”
“师父……”
花竹挽倒退了一步。
她隐约觉得,今夜之后,有什么事就回不去了。
……
皇宫。
这天,午乾没有上朝。
他捏着花竹挽临行前留下的纸,沉思了半天。想要找出花竹挽离开的原因,却始终都是无果。
花竹挽走得没头没尾,突如其来。就像是忽然遇见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一样……
到底是为什么?
“皇上。”
夤夜,陆月明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午乾面前。
午乾一震,问他:“找到结果了吗?”
“没有。”陆月明摇头,“不过,臣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午乾皱眉:“你讲!”
“是这样的。”陆月明沉吟片刻,道,“臣发现,那个密室,被人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