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需官是个劲瘦的汉子,一张脸晒得黑红黑红的,看得出来,他每天调度军需粮草的辛苦。
不过,现在,他的脸上褪去了血色,就只剩下了一种惨淡的灰。他知道,弄丢了大军的粮草,他离死也就不远了。有某种液体从他的脸上滴落下来,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眼泪。
是个人都看得出,这个人挺可怜。可是午乾对他却没有半分的怜悯,只觉得他死有余辜!如果找不到粮草,数万大军饿出麻烦来,把他炖了吃都不够塞牙缝。
“说,朕的粮草呢?”午乾又问了一遍,语气中的森然让陆月明等旁观者都觉得两股战战。
军需官抖了半天,似乎已经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现在已经看破生死,终于张开干裂的嘴唇道:“让人给劫了。”
“胡说!”午乾怒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哪个蟊贼有这样的狗胆?想造,反吗?”
军需官微微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喃喃道:“是百度阁仙品阁的阁主,步真真。”
“什么?”午乾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步真真?他见过。她是花竹挽的好友,但也不过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子,怎么可能有如此的本事,有如此的胆气?难道百度阁真的要造,反了?
军需官叹了口气,横下一条心,又道:“罪臣奉命为大军筹集粮草,两个多月前遇到了那个步真真。她手底下经营着山东、河北、山西等诸省的粮食买卖,财大气粗,在圈子里十分有名。”
“你找她买了粮草?”午乾声音冷得像冰。
军需官点点头道:“兵部和户部筹集的粮草虽多,但多远在西南、西北之地。之前连续几场战争,中原的粮草已经供给不足了。但是,要调集西南、西北的粮草送去东南,沿途损耗实在太多,时间上也是一个大问题。所以,罪臣一时糊涂,就想到了向步真真调剂的昏招。”
“调剂?你向步真真借粮?”午乾的声音变得干涩。
军需官面如死灰,却摇了摇头道:“百度阁在江湖上势力强大,做生意也是童叟无欺,但是他们的店里可没有‘借’这个字。罪臣是押上了向西南、西北征粮的凭证,才临时从步真真的大库里调出了数十万斤粮草。大军在东南作战之时,用的就是步真真的粮草。”
“噢?那这么说来,你们合作得还挺愉快?可是,现在粮草怎么被劫了?”午乾的声音中充满莫名的讽刺。
军需官知道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无法再隐瞒任务事情,横竖都是一死,干脆不用费心编造理由来给自己开脱了,于是很光棍地说:“因为罪臣被步真真给骗了!步真真先期为大军供粮后,罪臣见到的粮草质量又好、分量又足,就把手里所有的征粮凭证都押给了她。没想到,她转过身来,却说罪臣的凭证是假的,她在西南、西北调不到粮草,所以就把原来答应调剂给我们粮草给断了。”
“蠢货!她一个女人,说西南、西北调不到粮草,就真的调不到吗?你们为什么不去查?再有,她既然手中握有粮草,又答应给你们,你们直接搬光她的库房不就完了?”午乾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
“空了,都空了!”军需官终于忍不住,绝望地哀嚎起来,边哭边说:“罪臣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带兵包围了步真真在济宁的粮仓。可是,那么大的一片粮仓,好几十个啊,打开门看,竟然全都是空的!”
“罪臣两个月前去看,那里还都满满的呢!这个步真真,是处心积虑地要算计罪臣啊。只是罪臣不明白,我与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为何又害我全家到这万劫不复的田地啊!呜呜呜!”
“闭嘴!”午乾怒喝一声,随即又冷静下来,声音平淡地说:“你也不用叫屈,她想对付的人不是你,是朕!”
“啊?”军需官身子晃了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百度阁要对付皇上?真看不出,步真真那个娇娇弱弱的女人,原来是个疯子!搞出这样大的事情来对付皇帝,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嘛!
午乾这时候却忽然冷静下来,他觉得,这件事情他已经有了答案,一定是那步真真受了花竹挽的指使,来这里给他捣乱。
只是,那花竹挽红杏出墙在先,又危害军国大事在后,真的留不得了!哪怕她曾经帮助自己夺得帝位,但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过,午乾还是有点不明白,花竹挽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她做了对不起丈夫、对不起朝廷的事,怎么还有如此胆气来捋他的虎须?这的确不太像花竹挽的为人。
陆月明此时已经皱着眉头凑到了午乾的身边,压低声音说:“皇上,此事实在蹊跷,其中怕是有诈吧?”
“有诈?有什么诈?”午乾问。
“皇上,不管花竹挽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但总归您没有对不起她。您皇威赫赫,她退避三舍就好,为什么要花费这样的时间精力来摆布您?她百度阁只要在中洲国的国土上呆一天,这些魑魅魍魉的手段就绝对没有胜利的可能啊。”陆月明皱着眉头,焦急地说。
“那么,如果她疯了呢?”午乾冷冷地讽刺着,心中却觉得陆月时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损人不利己,相信花竹挽那么聪明的人,不会这样做。
“你才是个地地道道的疯子!”突然,一个清咧的女声在房门外响起,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裳的俏丽人影,说完这句话后,就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气定神闲地望着午乾等一众文武大臣,甚至没忘了向四周抛了个媚眼。
午乾双眼火星直冒。陆月明见状,抢先上前一步,大喝道:“大胆!”不过,他的身体,还是有意无意地将午乾与步真真隔开了。
步真真自然认识陆月明,不过,她不屑一顾正向她不断使眼色的陆月明,反而转了身体,向着午乾,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这次下山,就是想替小挽讨个公道。
“什么公道?朕有什么对不住她?”午乾被步真真的话给惊呆了。他想到了一些可能,却又不愿意深想,毕竟,这里绝对不是合适谈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