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家娶媳妇,是怎么个情况呢?老百姓眼中,以为一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而其实,这里的婚礼静悄悄。因为是纳妃,不过是一顶小轿抬进宫里罢了。又因为皇后并不在宫中,所以连上正殿拜见帝后的礼仪都免了,人直接就被送进了皇帝的后宫。
不过,后宫并非是皇帝的寝宫,也不是前朝宫妃们住过的院子,却是在后花园中的缀锦阁。午乾说了,因为他第一次听到黛姬来和亲的消息时,就是在缀锦阁中下棋,所以在这里举行婚礼比较有纪念意义。
但是,即使是简化了的婚礼,也是需要一番折腾的。况且满朝文武大臣,也是必须要请进殿中好酒好菜地招待的。又因为皇帝这一向身体不太好,据说是内伤复发,兼之之前受过的毒伤也犯了。所以,午乾全权委派宗室中最小的堂弟午璐来替他迎亲、摆宴。他自己只说到缀锦阁露一面就可以了。
虽然很多大臣觉得这不合情理,可是,谁人敢反驳或者置疑皇帝的决定呢?于是,午璐就穿着一身杏黄色的朝服,王冠上又别了一要红缨,就这样神采飞扬地把黛姬公主接进了宫。
黛姬公主此时的打扮也极为美艳。她们南诏国人,本来在穿着上就极为大胆,再加之是婚礼,自然是越要俏越要少的架势,浑身上下的肉藏都藏不住。
说来奇怪,南诏国人大多黑瘦且矮,但是黛姬大概是得了王族的血脉加持,生得骨肉均匀、修长丰腴、最可贵是皮肤像牛奶般白腻,露在外面的肌肤雪光致致,炫人眼目。别人不说,光是午璐就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眼。
黛姬可不像中洲国的女人,害羞怕人看。她见午璐盯着自己,反而抛出一个媚笑,搞得午璐的小心肝一个劲儿跳个不停。
满朝文武大臣们,见到这样的皇贵妃,也不由得目瞪口呆。有人不由得想,幸亏当初没有鼓动皇帝把这个女人立了新后,否则这样一个妖媚的女子,如何当得起母仪天下的威仪?也有人想,看身材倒是个好生养的,说不定一年之后,皇家就可以添新丁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午乾的后宫实在是太冷清了,多一个女人总是好的。皇室要开枝散叶,更何况,这女人是南诏国的公主,南诏国与中洲国有了姻亲关系,在中洲国与南安国的国战当中,自然会站在中洲国一边。就算这女人长得像个猴子,娶回家养着也是合算的。
因为并非正妻,婚礼上没有老百姓们司空见惯的各种“拜”,不过是午璐将人迎进来,太监宣读了圣旨,再授予她一枚金印罢了。
是了,因为黛姬是皇贵妃,她也有协理六宫的权力,所以她是有印的。不过,与皇后的凤印相比,皇贵妃的印信就是一枚小印,上面只有她的封号。
黛姬忙里偷闲地看了一眼,却见精致玲珑的小印上只有两个字:瑜妃,不由得心里有些疑惑。瑜妃,难道自己不应该是瑜皇贵妃吗?难道是印章太小刻不下?那中洲国也太过小气了吧,就不能找一块大一些的玉吗?
这里黛姬还在胡思乱想,那边御宴已经开始了。众大臣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笑语欢声,各种吉祥话不绝于耳。
午乾高坐在龙椅上,冷峻的脸上微有笑意,对大臣们的祝贺只是微微点头,喜酒却全让小王爷午璐给喝了。午璐喝得面色微红,但更加神采飞扬,配上与午乾与七分相似的容貌,当得是个如宝似玉的好儿郎,让一直在一旁偷看的黛姬也不由得心生喜爱、向往。
就在婚宴欢乐祥和的气氛达到顶峰的时候,忽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在阁外响了起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里是皇宫的后花园,未经本宫点头,谁允许外臣在这里饮酒作乐、大声喧哗的?”
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回头看过去时,却见一个身穿素服、风尘仆仆的女子正站在阁外,再仔细一看,好家伙,这不就是皇帝说生了重病外出求医的皇后花竹挽吗?
午乾在听到那个清冽的声音响起来的下一刻,就轻轻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目不转睛地望着阁外。花竹挽终于回来了。虽然,这几乎是他一手导演的一场闹剧,不过,能够把花竹挽给引回来,还是她自愿回来,皇室就算是丢一点脸也不算什么了。
午璐看着站在阁外的皇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者就是激动吧。因为皇兄给过他一个许诺,只要花竹挽回宫,就能达成他心底里埋藏着的那个愿望,现在看来,还真是要实现了呢。
黛姬感觉到一种冷冰冰与刀匕般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一下一下凌迟着她的肌肤。她望着眼前这个女人,身材一般、相貌平平、除了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真看不出来这个豆芽儿菜一般弱弱的中洲国女人有什么好。连带着,她对未来在花竹挽手下讨生活也生出七八分不屑,故而有意地扬了扬头,一副不憷的样子。
花竹挽也看到了黛姬,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不是后世里的肚皮舞娘吗?不知为什么,从心里,她以这个女人就有些看不起了。
这时候,太监和宫女早已迎了出来,簇拥着花竹挽走进了缀锦阁,旁边也有人在午乾的位置旁边,给她安排了坐椅。午乾看着花竹挽,眼神极复杂,又像有小火苗在跳。他尽量用淡然无波的声音道:“皇后,你来了正好,黛姬正好该给我们行礼了。”
花竹挽目光灼灼地盯着午乾道:“行礼先不忙,我有话要对你说。”
午乾微微一愕,道:“婚礼有婚礼的规矩,打乱了于新人不利。皇后有什么话,不能等礼成之后再说吗?”
花竹挽见午乾毫无愧色的样子,心中更是苦楚,她僵着一张脸道:“事关重大,不能等。”
见午乾没有马上回应,花竹挽干脆站起身来,走到午乾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不管你要纳妃还是要废后,我有一句话都要跟你说清楚。那天晚上你看到的情景,根本不是真的。我与那个上官祁,没有本分干系。我嫁入皇室,入住后宫,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午氏一族的事情。就连随意出宫,也是咱们大婚前你亲口应允的,你扣在我头上的那顶不守妇道的大帽子,我不认!”
午乾望着花竹挽,墨黑的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他缓缓向前走了一步,站在花竹挽面前,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问:“皇后,朕知道了。朕也想问你一句,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对朕,就只有这一句话可说吗?”
花竹挽眨眨眼,似乎没太明白午乾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午乾的目光似乎在看进花竹挽的眼中,他压低声音,凑到花竹挽耳边问:“你对朕做的那些事,你就没有感到有些愧疚吗?”
花竹挽一滞,望着那一身红衣仍不能染上一丝暖色的午乾苍白的脸,心中忽然一紧。她想不回答午乾这个问题,也想拿一句尖刻的话反击回去。可是心底一荡之间,却是低低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午乾的眼睛忽然亮了,闪出慑人的光芒。他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道:“你说什么?朕没听清楚。给朕再说一遍。”
花竹挽板着脸,但还是把声音提高了一些道:“我说,对不起。”
“你……”午乾看着花竹挽哪张皱到一起的小脸,忽然之间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声音中忽然带了些暖意,道:“皇后,你终于肯说这句话了。也罢,朕就成全你。”
说完,还没等花竹挽反应过来,午乾忽然把她拉到了身边,面对着御座下面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却又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们,大声说:“皇后前一段时间身体不适,出宫寻高人疗养,现在病愈回宫。此系值得庆贺的大事!来,朕与众卿家们共饮一杯。”
众大臣们虽然听到一头雾水,心里画了无数个问号,但是谁敢不给皇帝面子?自然是大声附和着,都举起了酒杯,就着糊涂喝了这杯。
午乾见状,唇边漾出一丝笑意,看得花竹挽眼前一亮,心底不由得感叹,人帅就是招人爱啊!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被午乾拉得更靠近他了。
午乾又大声道:“南诏国公主黛姬,凤姿秀逸,品行端肃,自南方迢迢而来,为中洲与南诏两国永修同好,自愿嫁入我午氏皇族。中洲国小王爷午璐,人品贵重,龙章凤姿,玉树临风,与黛姬公主情投意合,两相爱慕。今天,朕在这里,就为他们两人赐婚,愿他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下一个瞬间,仿佛一阵寒风吹过大殿,所有的人都冰冻了一般,没有办法思考,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表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并肩站在大殿中间的黛姬和午璐的身上。
只见黛姬的目光中微有惊愕,但是午璐的脸上却明显地有着兴奋与幸福的笑容。他顾不得满大殿的人都在望着他,满含笑意地牵起了黛姬的手。黛姬惊愕的目光也就慢慢变得柔和温暖,最后也面带笑意地望着午璐,眸光盈盈,微红了脸颊。
虽然所有人都在暗暗腹诽皇帝在自己的婚礼上,把新人甩包给了一个闲散王爷。但是大家也都能看得出来,这位南诏国的黛姬公主,却是愿意嫁给午璐的。一时间,就算是有些铁骨铮铮的大臣们想要进言反对,看着本来的“苦主”毫无怨言,也有些不好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