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殿安静下来,太慈宫内侍丞汪平小心翼翼询问。
“皇后娘娘,既然周宫长被长宁郡主赶出了东宫,不知道郡主哪里是否需要另做安排了,万一打乱了娘娘的安排就不好了。”
萧皇后眼皮都不抬,淡然说道:“不必了,本宫还是小瞧了长宁,换个人过去也是一样没用,反正她也出不来东宫,且让她在东宫待着,一个小丫头还翻不了天!
等到信王入宫就大局已定了,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她,一个小丫头霸占了东宫五年,是时候该挪挪地方了,只是不知道本宫给她准备的地方她会不会满意呢。”
“诺!”
“还有,太医那边给本宫盯紧了,陛下的任何情况本宫都要第一时间知晓!”
汪平躬身应诺,随后静悄悄的退了下去,脚步极轻,不发一点声响以免惊扰了皇后。
四下无人,皇后缓缓睁开眼睛,眼中的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又有一些轻松。
昨夜,汪平奉命密召丞相文傅大人进宫,虽然已是深夜,但文傅一点不敢耽搁风尘仆仆的入了宫。
作为百官之首,文傅当然有着足够的政治敏感性,皇后密召当朝丞相本来就是极其怪异的事情,按照规矩,后宫是严禁干政的,私下结交朝廷官员更是天大的忌讳。
可是皇后却深夜传召,就不怕陛下不满吗?
虽然当时文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宫里一定有大事大声,不然不至于深夜匆匆传旨入宫,皇后更不会触碰后宫的忌讳。
当看到恭武帝躺在龙榻不省人事的时候,文傅整个人都傻了,在皇后那里确定了恭武帝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希望了的时候,他更是内心狂震,任他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恭武帝会突然病危,这还真是天崩地裂的大事啊!
皇后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接受事实,当文傅慢慢平静下来,身为在朝堂摸爬滚打一辈子的人精,他很快就猜到了皇后急着召见自己的目的了。
皇上病危,那么没有任何事情会比确立储君更加重要了。
当下局势国无储君,君无遗诏,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就会上演诸王夺嫡的戏码,到时候朝堂就会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江山基业动辄就有分崩之危!
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文傅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作为丞相,他是绝对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
但是做为丞相,百官之首,就算是再严峻和突然的局面,他也不至于在这种节骨眼上方寸大乱。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现在的局面看其微妙,但是略一思虑,他发现事情不会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其实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配合好皇后!
他知道萧皇后想做什么,作为母亲,她想要的无非就是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信王殿下坐上龙椅而已。
文傅并不抗拒,因为这就是最合适的选择,当务之急不是要纠结扶持哪个皇子,而是要赶在陛下病逝之前就确立好储君,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个储君只能是信王。
皇后让文傅进宫,就是要他表态,丞相的态度基本可以代表朝庭的态度了,只要文傅表态支持信王,那么信王受封储君就没什么问题了。
而在文傅看来,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选择,皇后想要自己亲儿子上位需要百官支持,而百官想要确立储君又何尝不要皇后的支持呢。
如果不拥立信王殿下登基的话,文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皇后是绝对不愿意的,到时候她在其中做妖,立储的事情拖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万一陛下在这期间驾崩了,那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那么多皇子,哪个不对皇位感兴趣的?
如果不在皇帝驾崩前就把事情做死了,哪些个虎视眈眈的皇子都不会甘心,一旦出现夺嫡的局势,那朝廷就完蛋了,历朝历代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没什么好结果。
文傅必须赶时间,毕竟谁也不知道恭武帝能撑多久,一旦驾崩了,那这消息是铁定兜不住了,事态就由不得他控制了。
想要速战速决,就要满足皇后娘娘的要求扶持信王殿下,这就是政治交换。
而文傅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十分爽快的表示会支持信王登基,并且表示皇后要着手信王登基的工作了,至于朝堂上的事情,就由他这个丞相去运作。
文傅的识相,着实让皇后满意了。
一番商讨之后,文傅也就匆匆出宫了,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只怕今晚连睡觉得时间都没有了。
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爽快,撇开皇后的因素不谈,信王殿下确实是最好的拥立对象。
信王作为二皇子,在前太子已经不在的情况下,就是最年长的皇子了,在其他皇子之中资历最高。
更重要的他还是当今皇后嫡子,于情于理,他都是皇位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有了丞相的明确表态,所以现在萧皇后才会这么放松。
一切只等信王进京,就尘埃落定了,到时候在自己和丞相的协作下,信王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站住了大义名分,其他皇子就算不甘心,那也只能干瞪眼了。
想了许久,最终萧皇后也只是淡淡一笑。
“陛下,五年来,你跟朝廷百官熬,和诸多皇子熬,只怕你自己都没想到,最先熬不住的居然是你自己吧……”
……
大凉皇宫金銮殿之中,早已进殿多时的文武百官按班肃立,他们在等候恭武帝进殿朝会。
大凉每天都有早朝,诸多朝政要事都会在早朝中商议决策,这里是帝国运做的中心。
而今天,百官们却十分疑惑,因为向来勤政的恭武帝已经迟到很久了,自从恭武帝继位已来,像今天这样迟到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不过就算恭武帝迟到了,百官们也得老老实实候着,只是恭武帝缺席太久了,原本肃静的朝堂,也难免有些动静了,已经有不少官员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官员们寒暄几句,相互讨论起来,不知为何恭武帝今天一反常态缺席早朝,而且连个说法都没有,最起码也派人传个话说清楚啊,就这么把百官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不过他们也就肚子里发发牢骚,真早骂皇上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萧皇后还真是把事情捂得严实,可怜这么多官员一头雾水在这里干耗着,而唯一知道真相的文傅丞相却老神在在的站在前面,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管谁来说话都没搭理。
作为丞相,他当然知道这时候把嘴捂好就行,皇上病危的事情还不能现在扩散出去。
不多久,里面的内侍见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走上朝堂,捏着嗓子喊到。
“陛下今日身体小恙,早朝可以散了,诸位大人有事可明日再议,有急务呈奏即可,由我交由陛下批阅!”
诸多大臣大眼瞪小眼,这叫什么事啊,等了这么久,就这么一句话打发了。
若是不早朝了,就早点说呀。
于是文武百官也只能这样兴致缺缺的出了宫了,还有不少人跟在丞相旁边,想着丞相或许知道些什么,都过来询问。
但是文傅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宫里不是说了陛下小恙吗,你们还问个什么?还是早点回去处理政务吧,本官事情多得很,就先走一步了!”
文傅先行离开,其他人摇了摇头也就走了,毕竟只是少上一天朝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不会多想。
但是他们都没想到,这才只是第一天而已。
到了第二天百官早早的上朝,情况却还是跟昨天如出一辙,恭武帝依然没有出现。
百官们立刻察觉到不太对劲了,但是又不敢确定发生了什么,只能把疑惑埋在心里。
虽然还是散了朝,但是他们心里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能在朝堂上混的没几个傻子,一天不上朝还说的过去,连续两天不上朝那就不太对了。
到了第三天早朝的时候,恭武帝依然缺席,这下子他们可都不干了,前两天有官员要求面见皇帝都被驳回了,今天他们是无论如何都得讨个说法了。
每天就这么一句话给打发了,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最起码也得见到恭武帝才行!
眼看情况愈演愈烈,这两天一直老神在在的文傅终于有了动静,他慢悠悠的站在中间,面对着诸多大臣。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
百官顿时安静下来,文傅乃是丞相,在百官之中的分量可不是一般的重,他们都在看文傅想要说些什么。
文傅说道:“诸位大可不必如此激动,朝堂有朝堂的规矩,如此吵闹几成闹事,成何体统?
陛下既然龙体有恙,我等身为臣子应当做的就是各司其职,做好分内事不让陛下多操心就对了,何必急着见陛下呢,岂不是扰了陛下休养?
且听本相的,诸位且散了,各自处理各自政务即可,陛下有恙,我等更是要打起精神啊!”
文傅话音虽轻,回音却在殿中回响。
百官面面相觑,听丞相这意思,是让大家少管闲事啊!
不过有聪明的已经察觉出来了,丞相一定知道什么,不然大家都在着急,为什么只有他不慌不忙的,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如果不是知道些什么,丞相只怕早就坐不住了!
文傅背着手,先一步离开了朝堂。
而一些看出苗头的大臣也不着急了,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连丞相大人都不着急,他们也不用多操心。
虽然目前大家还是一头雾水,但是在朝庭,丞相代表的是百官的立场,有着相同的利益,既然丞相的态度如此,他们也不用太过担心,静静等待就可以了。
朝堂上的事情自然也逃不过萧皇后的耳朵,虽然她从来没有亲自露面过,但是朝堂的一举一动她都格外的上心,有什么一举一动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今天的情况总算是让萧皇后松了口气,她最担心的就是这几天恭武帝一直不露面的情况下,大臣们吵着要见皇上。
一旦事情闹大,也不是她一个皇后兜的住的了,到时候皇上病危的消息瞒不住,其他皇子知道了这件事,那情况又变得复杂了。
不得不说文傅大人在朝堂还是有举足轻重的分量,如果不是有他镇着,还真是不好收场。
自己派人传递消息,这一去一回,信王入京最起码得有个八九天,这才过去三天,自己还是得耐住性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