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人心惶惶,五王举旗造反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谁也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发生这么多事,先是皇上病危,长宁郡主获罪,接着燕王造反,朝廷调集十五万大军平反,到最后,连五个藩王也坐不住了,全都高举大旗挥军北上了!
前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朝廷都稳得住,就算燕王造反也不足以让朝廷恐惧,因为大家都知道燕王注定不能成功。
而五王举旗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挑动了朝廷的神经。
天下大势瞬间逆转。
原本无论怎么样,朝廷坐拥天下大势,不管面对什么都有足够的底气。
但是现在不同了,五王一造反,天下大势风云变幻,朝廷瞬间变成势危的一方,彻底丧失了对各地方的掌控,只剩下一个京城和平阳关了,而庆州虽然能用,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感觉到了危险。
如果京都城破,一切皆休。
整个京城头上似乎都笼罩着一片阴云,让人透不过气来,不管是京城豪贵,还是朝廷高管,都有一种感觉,难道大凉真的要江山易主了吗。
自太祖皇帝以武立国两百多载,一眼看来,似乎再没有比今天更加凶险的时候了。
如果到最后,仅仅只是以换一个皇子做皇帝告终的话,那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毕竟怎么说这江山还是左家的江山。
但是他们最担心的是这把火燃起来汹涌,灭下去却不容易啊。
加上燕王,足足六个藩王造反,如果他们成功了,这皇位谁来坐?
谁都想坐,谁都不会让,每个藩王都有一定的实力去争。
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想象不到。
最可怕的局面就是朝廷崩乱,社稷分裂国将不国,介时整个天下没有谁能置身事外,将会身陷这刀兵乱世中飘荡沉浮。
没有人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但是时局已经这样了,不是他们能改变的了,现在决定天下大势的不是朝廷,而是造反的藩王们。
就算是在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百官们也都心不在焉,现在所有人都不关心其他事了,满脑子都想着五王反军。
直到三天之后,传令兵的声音划破了朝堂的寂静。
“报,五王反军已经临近,以至京城不过五十里,不出半日即可兵临京都!”
这个消息犹如一个巨石,狠狠的砸进了所有人的胸膛,让人喘不过去来。
整个朝廷寂静无声,位居上座的信王也沉底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刻无法避免,但是真的到它来的时候,还是让人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是朝廷的耻辱。
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京城直面危险,赤裸裸的暴露在刀锋之上。
信王耻辱又羞愤。
可以想象,不论此战如何,自己的污名都会录入史书之中,洗都洗不掉了,作为大凉历代掌国者,自己只怕是最无能的一个了。
侧殿之中,萧皇后阴沉着脸,这几天情势危急,所以她每天都会在这里听政,此时听到反军就要兵临城下的消息,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到了这一步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和掌控。
她宫斗一生,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感到无力,现在事情怎么演变已经不是她说了算了,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掌控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旁侍奉的甄淮安慰说:“皇后娘娘不必过于忧心,五王虽反,但是也不过时乌合之众,绝对不是杜远将军的对手的!”
萧皇后沉着脸:“本宫当然知到,不过本宫担心的不是这几个不成器的家伙,而是燕王,五王虽然成不了大事,但是却牵制住了朝廷的主力,如果燕王趁虚而入占住平阳关,那朝廷就会陷入真正被动的局面。”
甄淮说道:“皇后娘娘忘了吗,咱们手里不是还有长宁郡主吗,只要有这张底牌,总是能拿捏住燕王的!”
萧皇后看了甄淮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候她真的有点庆幸自己当初没有一时意气处死长宁了,没想到事情真的如同甄淮所说越变越糟,这样的局面下,长宁真的能发挥更多的作用。
甄淮说的对,只要长宁在自己手里,燕王心中就永远有根刺。
“说吧,你想要什么,本宫会尽力满足你。”
“皇后娘娘说笑了,奴才为娘娘办事乃是本分,又怎么敢携功讨赏呢!”
萧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感叹,到头来还是甄淮用着顺心啊。
而甄淮虽然一脸谄笑,但是心中的想法却是萧皇后做梦都想不到的。
老子想要的是活命,可惜你给不了,只有燕王能给,所以对不起了!
局势变成这样,甄淮心里越来越放心了,跟他预料的一样,萧皇后是斗不过燕王的。
可笑她还以为能用长宁拿捏燕王,却不知道她已经没机会杀长宁郡主了。
自己也需要进行下一步动作了,确保长宁郡主万无一失!
突然出传来信王的怒喝。
“尔等为何闭口不言,平日里诸位帝国柱石不是一直言辞凿凿,胸有沟壑吗,为何如今朝廷直面刀锋的时候却全都沉默了,是吓破了胆了吗,还是在想后路?”
朝堂沉默,还是没人说话,也无话可说,这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甚至真如信王所言,朝堂之上已经有人在考虑后路了。
百官之中,何定书心情复杂,事情到这一步也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五王造反,其中也有梁王啊,那可是自己的女婿,而这件事梁王根本就没有跟他通过气。
他的立场变得尴尬起来。
站在吏部尚书的立场,自己应该与朝廷共进退,但是站在个人的立场,自己还是梁王的老丈人,女婿造反,自己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他已经明显感受到了信王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了,连百官同僚也都是同样的眼神看他。
谁知道梁王造反背后有没有他的支持。
只是这时候不是算账的时候。
何定数能想象,如果五王兵败,自己是一定会被秋后算账的,不管自己有没有参与造反,信王和朝廷都容不下自己。
但是如果反之,五王真的造反成功了,那自己又会是另一番光景。
甚至于如果最终黄袍加身的人是梁王,那自己就真的是借势升天了。
何定数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为哪边摇旗呐喊了。
作为一个朝廷要员,如果此时真的站在反王一边,这严重违背了心中信念,也与心中的圣贤之道背道而驰了。
但他毕竟只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有羁绊。
我这个好女婿啊,真是给老夫出了一道难题啊!
京城城墙之上,信王带着百官一脸凝重的看着远方,一列列的禁卫军在城墙上严阵以待。
不多久,远处天际出现一道黑线。
所有人都在这一刹那失去了一瞬间的呼吸。
他们都知道,那是五王反军!
信王的脸阴沉到都快滴出水来了。
“传令平阳关,五王反军已经兵叩京城,命杜远全力回援!”
传令兵驰马飞奔。
这几天几乎每天都会有传令兵去平阳关传消息,直到今天,终于传去了真正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也不知道杜远直到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禁卫军这边能撑到朝廷大军驰援吗?”
禁卫军统领刘直正身抱拳:“启禀殿下,禁卫军已经严阵以待,必可阻反军于京城之外,朝廷大军未到,京城必定不失,末将愿以人头作保!”
信王和百官们看了一眼已经做好作战准备的禁卫军,心中略感欣慰。
禁卫军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所有士卒的眼睛都紧紧盯着远处反军,没有人退缩与害怕。
刘直也是有信心的。
平日里禁卫军从不敢荒废训练,毕竟他们承担的是拱卫京师的责任,是朝廷的最后一道防线。
就算立国以来京都从未面临过刀兵,但是历代禁卫军都是不曾松懈的,保持着最良好的状态和战斗力。
即使反军有十万,他们也有信心可以拒之门外。
禁卫军不是那些地方军能比的。
藩王的私兵再厉害,也不会比朝廷的私兵更强!
“很好,本王相信你能做到,只要能撑到朝廷大军驰援,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本王亲自给你授冠进爵!”
“未将必当死而后已,不敢请功!”
此时的百官们才有一点点信心了。
但是当黑压压的反军铺满了整片大地的时候,那极致的视觉刺激把他们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之火瞬间掐灭。
所谓人一过万,无边无际,十万的反军真的就像一片阴云袭来,满目看去,再无其他。
他们都是久居朝廷的人,何曾见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不少人已经吓得脚都发抖了。
就算五王的反军未必有多精锐,也没有什么冲天的气势,但是光是十万人往那里一站,就足够让人心惊胆战了。
信王的心脏也是一紧。
不过奇怪的是,五王反军一到京城十里左右,就不再前进了,而是就地扎营,原地休整起来。
“怎么回事?”
“末将不知,反军似乎没有现在攻城的意思,也许他们长途行军要先做休整吧!”
信王沉默下来,这样也好,能多拖一会就是一会,最好让他们休整个十天半个月,只要不攻城,什么都好说。
过了一会,反军并无异动,信王也就带着百官回宫了。
留在那里只会刺激自己,反正有禁卫军处理战事,自己在后方就可以了。
只是信王没想到的是,事情真的像他期待的一样,两天过去了,反军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任何攻城的意思!
所有人都是满脑子疑惑,他们这是想干嘛。
来倒是来的吓死人,真到了京城反而没动静了,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但是信王才不管那么多,反军越不攻城他越高兴。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彻底笑不出来了,刘直带来一个让人心底发寒的消息。
“启禀信王殿下,末将发现城外的反军是假的,那都是裹挟过来的普通百姓,根本不是什么反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