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么重叠起来，反听着像一声声冷笑。
庄姝沅恨的快把一口银牙咬碎，眉头拧的快将那惊心渲染却被水浇散的黛眉合在一处。
“那药瓶子是摔在我头上的！是他们，他们和她都已一伙的，都是没娘的贱种！都想要我的命！”
邹御医闻言耸着肩膀无声暗嘲，又像是怜悯蝼蚁般蹲下来打量庄姝沅，对着她啧啧称奇，突然又撩起她的一片发帘，轻轻用力就齐根而断。
“穆大人，这碧华是辕门国不可多得的珍毒奇毒，更是贡品。原本和朱华是一对，只要同时焚烧就能欲仙欲死，受乐无极，如入仙境。朱华倒不打紧，先皇还在时，就已经受了辕门国国君送来的香方配比，这才有了大人府里的朱华，算得名贵。”
“可这碧华？”邹御医神色迟疑，盯着穆茂渲犹豫了半晌才继续说下去。
“这碧华，除了每年进贡的定数，就是辕门国的王公贵族们用些，百姓都不得见。而且这碧华是毒药，初症就如贵小姐一般，气血亏损，面黄肌瘦，落发断发。时日多些，就如行尸走肉一般，只管等着一命呜呼了。若是一次就下了狠手，像这位夫人一般，重则半刻丧命，轻则神志渐失，疯傻癫狂。”
“这夫人既用大量水冲洗过，倒要好些，只是这一瀑青丝，便是保不住了，以后，恐也难再生长。只是这量，瞧着可不是一般的大浓度也高，夫人估计不多日就会身体亏损，神志模糊。”
“再这一屋子的人，连着下官在内，如今都是受了毒了，虽不致命，但伤身也不可不防。需先大开门窗，通风换气，下官再写一张补气活血，养元益气的方子，请大人着人采买。一副药出汤药三碗，早中晚各一碗，三日便无大碍。”
穆茂渲点头，揖礼谢过。
邹御医忙扶，又忽面露难色。
“邹御医有何事，但说无妨。”
邹御医闻言又鞠躬行礼，才敢开口。
“大人，这碧华既是贡品，大人府里可有受赏？”
“不曾受赏。”
邹御医闻言只好再鞠一躬，神色沉重：“请大人莫怪下官无礼，这香既然是贡品，大人府里也不曾受赏，为着辕门国和我大梁，也为着这坊间百姓，都不得不彻查这碧华的来路。”
穆茂渲点过头，心里是赞同的，他晓得利害，就算是邹御医不查，他也会彻查清楚。
邹御医谢过，就开了方子，又找人来拿住庄姝沅。
“穆大人，屋里能说话吗？”
“邹御医想的周到，屋里无妨，都是说得上话和主子跟前的人。”
邹御医谢过，又拜托挽冬去拿了剩下的碧华，这才得空坐下来细细盘问。
“这香，你们每月是自去库房领，还是有专人配送过来。”
“每个院子的定例，月钱都是库房核算完成，找管事的丫头婆子签过字，当场领回去的。”
“那劳烦请这库房管事分发同院里管事领配的几位一起过来。”
那几个人进来，神色都还算淡定，一时瞧不得哪个心头有鬼，魏嬷嬷因着领配的差事，也低头跪在那里。
“邹御医，这魏嬷嬷是我跟前的人，信得过，且我也盘问过了，不妨您先问着剩下几个，若是都问不出来线索，再拿魏嬷嬷盘问。”
魏嬷嬷心里感激，她这几日风湿，穆玥琅是知晓的，又哪里盘问过她，只是给她个歇着的理由。
邹太医也无话，若是这穆玥琅直接驳了他，让他越过这魏嬷嬷，不去盘问，那他自是不快的。
如果同意了，就怕因着这个，剩下几个也有了借口托词，再审问不出来了。
如果不同意，又怕得罪了这穆三小姐，也为难了穆茂渲。
邹御医点过头，穆玥琅谢过，也就开始问询。
“你是库房管事还是分发。”
“回大人，小人是分发。”
“各个院子定例你都记得？”
“回大人，都是记得的。”
“桃苑定例如何？”
“朱华九十，绢缎三匹，绸一匹，茶叶一斤，北墨一方，宣纸二十裁，月钱五十，米面，果子不定数，冬日里还有暖炭一百斤。”
“每个院子你都记得？”
“记得的。”
“那你挨个背过，我来对册。”
“这，这，竹轩朱华九十，缎一匹，绢一匹，绸，绸一匹，纱，纱半匹，茶叶两斤，还有。。。还有。。。”
“错了。”
“大人大人我能记起来。”
“怎么，只记得桃苑？记不得旁的院子?”
“我能，我能，我能记起来。”
“你为何单单注意桃苑，桃苑东西特别些？哪里特别？”
“都是，都是差，差不多的。”
“那你就继续背吧，我等你想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