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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穿越

深夜,大雨如注,电闪雷鸣,风吹过落叶发出诡异的沙沙声。

南宫相府南侧的那个荒凉、破败、腐臭味缭绕数余年,所有人都闻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的院落正中那个小茅草屋里,残损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倒。

四下里除了雷、雨、风吹过枯枝和落叶的声音,以及不时传来的几声流浪猫的喵呜声,一片寂静。

闪电穿过残损的窗户,照见里面的一具小小的尸体,可怖又清晰。

那是个女娃,不大,瘦骨嶙峋,身上布满粗暴的鞭痕,衣衫破烂不堪,渗透着丝丝血迹,小小的身体伤痕遍布,鲜血淋漓。

又一道闪电透着残破的窗户倏忽闪过,照见了女娃布满黑斑的脸,蚯蚓般的黑色纹路微微肿起,盘虬交错,让人心生怖惧。更有甚者,在那遍布黑斑的脸上还残存着数道鞭打的痕迹,额头、鼻梁、下巴这些被鞭打的地方微微肿起,触目惊心。

窗外,雷声鸣叫得厉害,大雨倾盆,似是不要命地往这个荒凉又偏僻,又像是藏着许多故事的院落中洒去。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

躺在茅草屋正中草席上的南宫落沙,不,现在应该说是沈落沙,眉头动了动。醒了。

她慢慢抬起头,疑惑地望着这漆黑、冰冷、散发着恶臭的环境。

这是哪儿?自己又为什么会到了这里?

她无解。

想动,却又不敢。浑身酸痛,身上似乎总有些许黏腻让她有些不舒服。勉强欠了欠身子,借着窗外的电闪雷鸣,沈落沙仔仔细细地查看着自己现在这具柔弱的身体。

满身都是伤痕,鹅黄色的长衫已经破了,满是血迹。看清楚了,这些都是鞭伤。

衣服破烂不堪,碎成了一条一条,就这样悬悬地挂着,其上血迹斑驳。许是时间长了,血迹都几近干涸,有些黏腻有些发硬。

沈落沙皱皱眉,望着自己这具与前世相差甚远的身子,忽而惨然一笑。

不料那些传言竟是真的。人死之后,当真会将自己肮脏的灵魂一并带来吗?并以肉身具现化的形式出现?上辈子自己的灵魂也如这具身体般千疮百孔、破败不堪,这倒是真是有些相似之处了。

前世,在自杀的边缘徘徊了许久,终是下定决心,以跳峰的方式结束自己凄惨的生命,那时候的自己,心中是快意而且释然的。中间虽夹杂着一丝悔恨,不过也仅有一丝而已。

活着的时候有许多未竟事宜,自己的人生路上也有许多未竟之事,而且……那个人曾经叮嘱自己好好活着。

但沈落沙其实是死意已决的。没了那个人,自己又该如何在那个世界上生存呢?肮脏、累,让人无限无限地疲惫。

面对着有预谋的死亡,只有一个害怕的地方——身死魂不灭。

即便肉身消亡,顷刻转为厉鬼或是投胎转世,仍是会携带着自己那残损、破败的灵魂,持续着上辈子的噩梦。

前世活着的时候总会想象自己就是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也想偶尔遇到鲁迅先生问上一问“人身死之后当真是有灵魂的吗?”

不若飞灰湮灭的好。

可事实证明,她还在,灵魂也在,肉身却已不是自己的了。

目光无神地盯着自己瘦弱的身体。这个身体好小。

环顾了一下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倒是周围腐臭气息却无处不在,较古时候的乱葬岗仍更甚一筹,数百种腐臭的气息混合、杂糅,丝丝袅袅钻入自己鼻腔,让人腹内翻转、几欲作呕。

明明外面已经下过了一场暴雨,空气中却是无半分新雨过后的香甜。想必这种地方就是传说中的地狱吧。

那个接纳人死后灵魂的地方。

她抬头,闭目,凝思着。

就这样吧,静静地等待着阎王发落,去哪都好,最好能惩罚自己个魂飞魄散。

一阵亮闪过后,照见了窗户里那张惨白的小脸。

惨不惨白其实是不甚能看出来的。只是凭借着感觉。因为沈落沙的双目紧闭,漂亮的眉峰微微隆起,布满黑斑的嘴唇紧紧抿着。

即便顶着张乌黑的脸庞,也能从中窥探出几分凄然的感觉。不过,这份凄然愣是被她那脸上的黑斑硬生生减少了几分,瞧着竟有些滑稽之感。

东施效颦、东施效颦,之所以会成为后人的谈资和笑柄,也不过是东施不够美罢了。

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沈落沙抬眼望去,只见到窗外枯树旁扑棱棱的乌鸦以及庭院中四处逃窜的黑猫。

上辈子的疯狂训练已经将她的反应铭刻成了身体的本能。沈落沙凝目摒思,有人在外面。

可那又如何呢?沈落沙嘴唇动了动,目光又变得呆滞,愣愣地望着窗外,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她自己已经很惨很惨,无暇他顾了。

就这样半仰着身子沉思了片刻,额前的青丝垂落,沈落沙腾出一只手挽了挽。上辈子就习惯了干脆利落的发型,如这般长发披肩还遮盖了半张脸的情况,她是不适应的。

只是她不知道,在这样电闪雷鸣的深夜了,将她那副令人闻风丧胆的尊荣暴露出来是多么的可怖。

不过,即便是意识到了,她也不会改变丝毫自己的做法,反而会变本加厉一些。你不是害怕吗?你不是望见便作呕吗?那就让你好生瞧瞧。

自己什么不敢做?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罢了。前世自己没有丝毫念想,难道到了这个地方就有么?

“呵”

她的这声轻笑完完全全地落到了窗外那人耳中。

搭配着窗里人面上的黑斑、黑斑上可怖的表情、垂落在额前的凌乱青丝、虚坐着的身体、经雷电照亮的身体上的斑驳血迹。林角的心咚咚咚地乱跳,心跳之速,险些让人毙命。

传言这画角堂是活埋过数百匹马的地方,传言不仅埋过马,还埋过人。传言有仆人起夜的时候,在这荒凉的养马场里听见了属于人的惨叫和马的嘶鸣。

传言……在部分时候那些被埋葬的东西会破土而出,血淋淋地从地上钻出来,森森白骨钻出地面,对你森然一笑。

又一阵电闪而过,照亮了窗里那人的脸庞,林角的视线正对上沈落沙射过来的带有些狠厉和阴狠的探究目光,心中不由得一紧,连连倒退了三步,最终跌落在了地上。

全身倒在院中腐烂的垃圾上,地狱般腐臭的毁灭气息扑面而来,林角面色一阵扭曲。终于找到了点勇气,双手反撑着身体,破口而出“鬼啊!!!有鬼啊!!!”

双手双脚并用,从地面上爬起来,面上挂着刚刚流出的鼻涕和眼泪,十分狼狈。

林角使出全身的力气往院外跑去。沈落沙则在里面静静地看着,歪头一想,这人跑得倒是挺快的。

林角还在偌大的院子里撒足狂奔。他不懂自己今日为什么会道这个画角堂来。白日里就曾听说过二小姐将大小姐鞭笞得面目全非,命不久矣。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关头过来看看?大小姐什么时候死,会不会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林角的眼泪、鼻涕流得更欢了,假如他还有一些力气的话,都要求爷爷告奶奶了。落沙小姐,落沙小姐,打你的人不是我,害你的人也不是我啊,千万千万不要追着我,记恨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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