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一个白白胖胖的丫鬟跪在她口中的小姐面前。
“你给我住嘴!”小姐用手帕用力擦手,纤指被擦的通红,仿佛上面沾了擦不掉的脏污,“打你,我都嫌脏。”
她从椅上起身,缓缓走至跪着的人身后,而后一脚踩住那人后背,“不过就是个下贱玩意儿,一个从淤池出来的脏东西,居然跟我抢男人!”她说“男人”时,语气极重,踩在背上的脚摩擦的也极用力。
“没有……张师兄那只不过是……”
“还敢提他!”气焰嚣张的小姐用脚尖把地上匍匐的丫鬟拨过来正面朝上,抬腿就要踹。
“嘿!都是同门,没必要下重手吧?薛师妹?”我站在窗口隔着模糊窗纱对里面的人说。
方才我不知道这两人是薛芷和花茜,只觉得声音熟悉,毕竟花茜说话少而薛芷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话。
直到花茜说“张师兄”时,我才确定。
“关你什么事?”薛芷的语气依旧嚣张,只不过比在花茜面前弱些。
“你吵吵囔囔的,把张师兄引来可不好。”
“哼。”薛芷踢开门,恶狠狠地剜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赶紧跑进房里看花茜。
“花茜。”我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让她躺倒床上。
“嘶,不躺,我坐会儿就行。”花茜使劲抓住我的手臂,双腿颤颤抖抖坐在薛芷刚才坐的椅子上。
“明师姐,谢谢。”
“我说过,同门不言谢。你把这个服下。”我从青雀簪里掏出丹药给她。
“她对你这样……有多久?”
“不大记得了,好像是刚入卫公府开始,直到现在。”
“那这次……”
“今日清晨她说洗漱水冷了,让我把水泼在自己身上。她是主,我是奴,我不敢违背她,照做了。”
“唉。”我心疼地轻抚她的发髻。
花茜用衣袖擦干眼泪继续说:“结果她还不愿放过我,她让我从庄里的湖边绕一圈再回来。她就是想罚我,但又不好被别人发现!”
薛芷和花茜住的这件屋子离河近,几步路就到了。如果花茜没撒谎,那薛芷真是个空有美貌的蛇蝎之妇。
“张师兄在林中练剑,发现我。他走过来问我怎么浑身都湿透了。我不敢说是薛芷让我泼的,只说是自己脚崴了摔的。
“张师兄听后,有很多疑问,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他的披风解了给我披上。没想到被她看见了,她就呜呜呜……”花茜话还未说完,手就捂着脸闷声痛哭。
“好了好了,先前我不知道,现在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欺负你。”我轻拍她的背,安慰她。
好不容易哄好她,我问:“你就……没想过反抗?”我声音轻轻的,生怕又把她惹哭。
“想!”花茜放下捂住脸的手在膝上攥紧,“怎么不想!”她直直盯着窗户,泪水被这冬日吹成寒冰。
“可是……我若反抗,她会让我下山回卫公府。我不要这样!回去会被很多人说骂,会被很多人欺负。明师姐!明师姐!”似自言自语的她忽然扯住我衣袖,“我不要回去,回去就什么也没有了。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
“好,今后我会和薛芷走近些,那样她也不好在我面前欺负你。你也要振作起来,多说说话,让人注意到你。一旦你被人注意,她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你。”
“可是……你不是帮她吗?”
“我没有帮她。时间不早了,你赶紧换身衣裳准备去吃早饭。步莲她们还等着呢。”
“嗯。”花茜勉强一笑,到屏风后换衣裳。
我则倚墙陷入沉思。
这个薛芷,到底还有没有拯救的希望?我不是什么热心肠,也不可能拯救所有人。薛芷如果真是那么恶毒,她不配为修士,亦不配做个“人”。
如果她已堕入黑暗,那就……
……
摧毁她!摧毁她!在她还未落入黑暗前!在她还未把恶染给别人前!
是不是太过激了?
怎么,下不了决心?
……
“明师姐。”花茜从屏风后出来,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可爱。虽然和以往一样,她的存在像颗星星,再明亮也亮不过薛芷那颗太阳。
所以必须把花茜与薛芷分开,必须让花茜变得有存在感。哪怕不能变成太阳,也要变成与日齐光的月亮!
决心?呵,我这就给你看!你这个只会在我心里叽叽喳喳的声音!
我们在烁叶山庄停留三日之久,对那个未知的“内应”毫无头绪。
写着地点的字条上自然也有“内应”的提示:男子,看起来约摸三四十岁,身高七尺。
这个信息,烁叶山庄符合的一抓一大把。
“我觉得,应该是那个岳大夫。”
“哦?”
“因为那内应原是灵丹阁主脉下弟子,这位妙手回春的岳大夫在冠津有些名气,被人称为神医。”
有人认同,也有人反对。
“我觉得不想。身为内应,应该对于身份应该隐瞒很好才是。医术是那人的长处,他应该会极力隐藏才是。”
“万一那人故意暴露长处呢?”
“嗯,也有可能。”
“这样吧。”张师兄拍手提议,“我们去找岳大夫对暗语,若他能答上来,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好。”
这任务交给谁也是个问题。无缘无故找岳大夫对暗语,万一认错了可不好。
“啊啾。”花茜闷声打个喷嚏。她今天浑身湿透的在河边走,又被薛芷打,这么冷的天,她肯定着凉了。
“花师妹你没事吧?”忙于择人的张师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下意识的看薛芷,她面上没什么表现,但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拳下的华服皱成一朵花。
“你想必着凉了,正好”张师兄一拍掌,“你去找岳大夫给你瞧瞧,顺便对暗语。”
“我……不行,我不行的。”花茜面色苍白的摇头,低垂的头拒绝的多么像摆钟摇晃的摆锤——沉重。
“张师兄叫你去,你矫个什么情?”高贵翔揣兜催促。
花茜求助的看向我,我说:“我和花茜一起去。”
花茜嘴角微扬,我牵起她去找岳大夫。
我们来到岳大夫住处,岳大夫正好在门口排徊。
我们走近些,这位雪鬓霜鬟的老人便问我们:“干什么呀?”
“岳大夫我们来找您瞧一下。”
“谁瞧?你?”
“不是,是她。”我轻拍花茜的背。
“行,过来。”岳大夫对花茜说。
我们便跟在他身后。我刚要进门,岳大夫就对我道:“你进来作甚?”
“我、我陪她啊……”
“出去,老朽不喜欢旁人搅扰。”岳大夫挥挥衣袖把我赶在门外,我只好用眼神示意花茜对暗号,花茜微不可见的点头消失在门后。
“姑娘别生气,岳大夫就这脾气。”身旁药童对我道:“咱们岳大夫看病人,除了特殊情况,一般的他都不喜欢病人之外的人叨扰,亲人也一样。”
“我懂。”高人都有怪癖,况且岳大夫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病人隐私。
我无聊的在雪地里跺会儿脚。终于,紧闭的门轻开,花茜拿着一张纸出来。她把纸交给药童,药童扫了一眼,说句“稍等”后跑到另一间屋子,应是去抓药。
“怎么样?”我引上去问她。
花茜没说话,只是失望地摇头。
“没关系。这说明内应隐藏了长处。”
花茜一听,脸上的失望之色一扫而光。门又开了,岳大夫指着我,语气还是那么不好,“你,进来。”说完门又把关上。
我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想那么多,推门进去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