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们前来是见不得江起这外地来的走卒贩夫突如其来的开了书肆,平白抢了他们的生意,想要联合起来给他个下马威,讨个说法,既然现在江起给了他们面子,又给了补偿,他们也不好做得太过。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笔帐,如果现在他们不将书册转售给江起,除非江起的书肆彻底歇业,他们这些书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手的。与其折在自己手里,还不如把本钱捞回来,再说他们还有其他的书册可卖,便轻快得接受了江起的提议,对江起的脸色也好上了几分。
只有高掌柜和刘掌柜深深地看了江起一眼。
“既各位掌柜都首肯了,那在下明日就派人带上银子去诸位柜上收书了?”
“那明日我等在书肆中恭候江掌柜的了。”
酒过三巡,众人与江起也熟络了起来。
顾掌柜便端起酒杯道:“来,江掌柜,这杯我敬你。”
“顾掌柜客气。”言罢一仰头喝尽了杯中的佳酿。
顾掌柜见他如此豪气对着周边的人道:“江掌柜真是好酒量啊。”说完转头看着江起,有些醉意朦胧:“江掌柜,你这书肆中得书如何卖得如此便宜?”
他醉了,江起可没醉,“顾掌柜,不过是我得成本少了些,薄利多销罢了。”
“咱们都是做这一行的,少说都是几代人经营这书肆的行当了,就说我在此行里摸爬滚打二十余年,也从未见过成本低至于此的书籍。”
江起打着哈哈:“左不过一些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吃菜,吃菜。”
见江起执意不说,他们也不多做深究。若是如果能这样轻易问出来,江起也就不用在这一行立足了,谁没有些自己做生意的门道不是,哪能都告诉了别人。他们会这么问只是太过好奇而已。
谈完了正事,一桌人又是吃了半个时辰方才起身离席。
才出了雅间的门,江起就觉得不对劲。
正巧他面前走过一身着轻纱娉婷袅娜的女子,媚而不俗。刚刚来的路上他一路都在想书肆的事情,完全忽略了周边的氛围,现在回想起来,他就说怎么这里往来人群如此开放,到了一楼大堂,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本还有些好奇的他自从发现自己对白慕动了心之后,便打消了来这种地方的念头。不由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掌柜们。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非得订到这种地方吃席。
其实江起错怪他们了,这里与平康坊相似,不是单纯的风月之地,也不是艺阁那种高雅之阁,只是有人表演喝酒赋诗作陪罢了。
掌柜的们被江起这一眼看得不知所以,不过也并为多做深究,一行人浩浩荡荡得走出了春月楼。
才到门口,江起便止住了脚步,偏头看向迎面走向他的人。
只见白慕一件黑裘外敞,内里一身白袍,腰上束着的素带让本就清瘦的人都挺拔了起来。腰间一边系着一个湖蓝色的香囊,另一边坠着个鸳鸯于飞的绛色玉佩,手持一把折扇,好像在旁边之人谈笑着些什么,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举手投足流露着一股自信和与身俱来的贵气,好一个风流“贵公子”。
只是。
这“风流贵公子”竟然是朝着他的方向走来的,且离他越来越近。再下一刻,眼前之人朝他开了口:“江兄,这么巧,你也在这?”
江起神情复杂,一时间不知是要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还是问白慕怎么会来这里。
江起楞神的时候,一旁的高掌柜却是眼尖地瞧了清楚,这分明就是百集聚的四少爷,且看这样子像是还认识江起。推了推江起道:“江掌柜。”
“哦,哦,世慕,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啊。”江起说完干干地笑了两声,想了想又指了指周围的掌柜的,补了句:“我刚刚和这几位书肆的掌柜的在此吃饭,这才吃完。”
本是句解释不是自己主动想来春月楼的话却被白慕听出了别的意思。白慕拇指在扇柄上来回摩擦,打量着眼前这些人,心想:江起不是这半月以来都在海纳百川监工,自己和孙都行邀约他都不来,怎么现在倒是有空出应约了。
白慕和旁边人说了两句让他们先进去等她,留下和各位书肆的掌柜打了个照面:“在下白世慕,诸位掌柜的好。”
不少人酒都醒了许多:“四少爷好。”这句少爷并不是谁人都能轻易当得的。白家在京城的地位,再加上她本就是遍布整个宁朝百集聚的主子,自然当得起普通商贩口中的这句“四少爷”。
“京中书肆的掌柜怕是都在这里了吧?”这句话她是对着诸人说的,看的却是江起。“江兄你怎么有约也不叫上我。”
江起给白慕使了个眼神,白慕一个打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拍了把江起的手,“走吧江兄,好久不见你,我们进去一叙。”
说罢,江起便木木地跟着白慕再次进了春月楼里。
只留下外面一群发呆的掌柜的身影。
待江起和白慕走进了春月楼,直到背影都看不见了,他们才如梦初醒。
顾掌柜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江起认识四少爷?”
刘掌柜摇摇头:“如此寒风都吹不醒你的酒吗,顾掌柜,你我都是亲眼瞧见他们二人手牵着手进了春月楼啊。”
“这,这下怎么办?若是那江起真的与白少爷交好,我等刚刚那番。。。”李掌柜的后颈仿佛吹过数阵寒风。
“唉,快别说了,明日那江起第一个就要来我们书肆,我。。。”
诸人都有些后悔,江起刚刚进来时下了他不少面子。恼江起不早点亮明身份,若是早知道他与白世慕有这一层关系,他们决计不会来今日这一出。
高掌柜的音色里也带着一丝凄凉:“诸位啊,事已至此,也无济于事了。”他尽力往回拉了拉:“既然他无意主动透露自己身份,想来便是不会与我等为难的。再者说他刚刚与我等不是相谈甚欢,不像作假。且我们之间已然谈妥,应是无碍的。”
这话也就是安慰诸人,他自己也不知能信几分。他们先是下了江起的面子,后来又“逼”他退步妥协。虽然后来看上去其乐融融,但他心里真的拿不准江起到底会怎么做。不过,无论如何,江起此人都不能小瞧。从他的冷静处事的能力,到背后的关系,尤其是他没有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态度,反倒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来解决一切,让他高看了江起两眼。
春月楼内
回过神来的江起:“世慕,刚才多谢了。”
白慕心下了然,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笑笑表示无事。
“你怎么来这里?”
白慕看着江起严肃的神情好笑道:“这春月楼是我百集聚的商号,我怎么不能来这里了。”
她白家的商号是遍布全宁朝吗,怎么随便挑个地方都是她白家的分号。江起心里翻了个白眼,做什么他要多问这一嘴。“那,我回了?”
“诶,江兄,走什么。别人都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怎么见我就走。刚好遇见了,何不来坐一坐。”
江起以为白慕要带他见她的友人,便道:“这不合适吧,你与你的朋友有约,今日就算了吧。”
“无妨,本就是些买卖上的朋友,正好我介绍你认识认识。”听罢,江起心里有些不可察觉的失落,但还是点了头。
江起就这么跟着白慕,七拐八弯得往春月楼最深处走,被带到了白慕专属的雅间。
甫一开门,“四少爷,可等你半天了,这才来必定要作诗一首,你们说是不是。”说话的人是刚刚和白慕在来的路上讲话的那一个,江起一眼就认出了。
“是啊,是啊。”旁边的人一起起哄着。
“去去,给你们引荐一下,这位是江淮河汉和海纳百川的掌柜,江起,我兄弟。”诸人在她说江淮河汉和海纳百川的时候心中没有半点波澜,听到白慕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才将把眼睛从旁边的舞女身上挪开,正眼看了江起。
能让白慕说出这句话得人整个京城怕是一个手数得出来。
江起没有在意他们的变化,依旧谦和道:“诸位有礼了,在下江起。”
白慕给他一一指了在座得几人:“这位是盐御史,刘大人,这位是生药铺养心堂的屈掌柜,这位是江南丝绸的钱掌柜,这位是孙家二少爷李淼,这位是王家现任掌事的大少爷王亓旭。”
“江兄,快入座吧。”
“白少爷,今日你这诗不作也就罢了,酒再不喝就说不过了。”王亓旭说完对着坐在白慕身边的女子使了个眼神,女子拿起了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杯酒递给了白慕。
白慕也不多做推脱,一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
王亓旭:“好酒量。”说罢转头看着江起,眼神中不似刚刚打趣白慕那般,更多的有着几分挑衅。
白慕见此:“够了啊,有完没完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