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宴会的歌舞也再入不了众人的眼。
沈静姝因姜云容的缘故,在韩君墨跟前丢尽了颜面,尽管韩君墨没有罚她,但她也惊魂未定,在席间只觉坐立难安,暗暗瞪了眼沈玉洁。
沈玉洁自然感受到了沈静姝怨恨的目光,回了个劝慰的眼神,便继续不动声色的饮酒,视线却有意无意的往姜云容身上瞥,眸色复杂。
萧月璃环视着席间众人神情,其中沈静姝的脸色尤其好看,只觉长久憋在心底的一口气忽的抒发了出来,无比畅快。
萧月璃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醉到已经感觉不到身上那些沉重多余的累赘了。
韩君墨自始至终都不再看她,只兀自饮着手中的酒,宴中的歌舞在他听来,犹如秋日树上的知了,聒噪的让他心烦,他怀念曾经在他身旁,那个温柔贤惠的女子,他毕生挚爱,可他……却负了她……
韩君墨看了眼面前龙纹金盘上象征阖家团圆的月饼,仿佛一把尖刀直戳他的心窝,让他再难安座。
“皇上?”帝王的猛然起身,惊了坐在他右手边的高婉如,高婉如见帝王神情凝重,不知帝王为何不悦,便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您怎么了?”
韩君墨深吸口气,稳定自己的心神,冷言道:“朕酒饮多了,有些胸闷,朕出去走走,你们继续赏歌舞吧,不必跟着了。”
韩君墨说完,便不顾满殿的嫔妃呼唤,甩手离去。
萧月璃好笑的又饮下一杯酒,方才帝王还不让她出去受风寒,这下可不是打脸了?
萧月璃正胡思乱想着,高婉如的贴身大宫女阿凉便碎步来到了她身后,低声哀求道:“宸嫔娘娘,我家娘娘担心皇上一个人出去,似有不妥,但这宴席不可缺高位嫔妃,请宸嫔娘娘去照看一下。”
萧月璃放下酒杯,摇摇晃晃的从角门溜出了太和宫,将秋落也留在了宴席上。
秋日的夜风的确微凉,吹的萧月璃的酒意也醒了三分,宫墙下十步一盏的小宫灯,微弱的照着被花香覆盖的卵石步道。
萧月璃本就无心去找韩君墨,不过是趁这机会出来醒醒酒罢了。
进宫以来,她就发现了一件事,宫里的夜景比白日好看,御花园栽种的秋日桂花与菊花都开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花香,还隐隐夹杂着牡丹的香味。
牡丹……
花中之王,象征着皇后之尊,可惜宫中那朵最美丽的牡丹已然凋零。
萧月璃踉跄的走在卵石步道上,心底渐生凄凉,一阵秋风拂过,凉意扑面而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双颊早已湿润。
今日是中秋节,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可她哪里还有家?在这深宫高墙内,又谈何团圆?
萧月璃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宫门紧闭的凤仪宫前,那把锁链已落了尘灰,无声的说明着伊人已去。
萧月璃摇晃的身影被台阶绊倒在凤仪宫前,她也丝毫不觉痛,半醉半醒的触摸那冰冷的宫门,甘愿沉浸在美梦中,仿佛这样就能抚摸到许依兰的脸颊一般,眷恋的不肯放手。
她心中的酸楚与苦涩均化作泪水,在这一刻倾涌而出:“姐姐,我好想你,这段日子我恍若隔世,身心俱疲,皇宫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我好想问问你,即使已经这样,为何对他的情意丝毫不减?他就这么好吗?为何我并无感觉?姐姐,你愿意看着月儿,跟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吗?”
萧月璃紧紧扒着那扇宫门,无力的拍着,委屈哽咽:“姐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不知道萧正冒让我回京是为了选秀,更不知道会与你重逢,这一切来的太快,让我措手不及,我也不忍让你失望,所以一直憋在心里,我已经做了错事了,我不能再伤害一个真心对我的人,姐姐,你可以原谅我吗?”
萧月璃虚脱的靠在凤仪宫门前,泪流满面,却丝毫没意识到身后出现一抹高大身影,仍专注的对着宫门诉说:“姐姐,我就是个天煞孤星,在乎谁,谁就会死,我在乎我娘,她弃我而去,我在乎芊瑶芊思,却险些害了她们,我在乎你,可你也撒手人寰……姐姐,我不能再害了那个把我放在心上的人,我知道你懂我,也肯定不会怪我,我没办法像你一样那么爱玉龙哥,可我会尽力不让他有后顾之忧,对不起……姐姐……”
韩君墨默默的看着倒在宫门前昏睡过去的萧月璃,内心复杂,终是不忍让她受了寒气,抱她回了长春宫。
韩君墨听见了她那些本该对许依兰说的话,一句都不曾落下,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萧月璃的确有意中人,却不是他所想的韩君年,更不甘心的是,萧月璃诉说在乎之人的行列,他竟然不在其中。
韩君墨情不自禁的抚上萧月璃脸颊,喃喃道:“那个男人是谁?”
蓦的,韩君墨又想到了什么,自嘲的笑笑:“你定是爱他不深,否则怎会为了依兰放弃他?在你心中,这世上再没人能比得过你的姐姐了吧……”
萧月璃忽的感觉到一股暖意,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帝王那张放大的脸,还以为自己在梦里,苦笑道:“姐姐,你托梦都要让我梦见玉龙哥吗?你就那么爱他吗……”
韩君墨无奈的笑笑,狠狠给了她一个爆栗:“傻丫头,你是喝多了吗,连朕都认不出了?”
萧月璃裹紧了锦被,赌气的侧过身,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说话也不加思考:“我方才见到姐姐了,说了好些体己话,你来了就把姐姐吓跑了……”
韩君墨神色黯然,却是苦涩一笑:“她偏心,走后一次梦也不托给朕,却偏偏托给你,哪里爱朕?”
萧月璃不语,心却悬了起来,脑中零星的闪过一些片段,她好像醉乎乎的说出了那件事,韩君墨应当……没有听见吧?
韩君墨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嘱咐了几句,便悄然离去,只是心里,已对此事存了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