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人,总是太过单纯。
有的人,因为太过幸运,而忘了知足。
而有的人,却因为太过幸运,而身负罪恶感。
娴雪便如是。
没有了肉体,人是否就自由?
娴雪不仅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她不在乎生死,反正活着也不过如此。
只是,想死的有意义一些,能让她的尚然哥哥记住她。最后,能记住一辈子……
可是,一辈子太长了……
“锵锵……”
物体碰撞的声音传入耳膜。
娴雪不禁寻找声源。
远处,一黑衣劲装的蒙面人步步紧逼一红衣女子。
娴雪看向红衣女子,是幽鳕。
尚哥哥心心念念的人。
她不禁蹙眉,嫉妒心作怪,想让蒙面人尽快杀了幽鳕。
可当看到幽鳕被划破整个背部后,依然目光坚定的站起身来,挡下那致命一击,娴雪不仅有些脸红。
她此刻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尚然不爱她,却一眼认准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
她,确实不如她。
难怪尚然只能把自己当做妹妹来宠爱,自己确实不配与他比肩。
幽鳕背部的血让她的红衣更加的艳丽,似是红梅顷刻间盛开,染红了她足下的每一寸土地。
“你死定了!”蒙面人恶狠狠的声音,不禁让娴雪回神。她赶紧找到尚然交给她防身用的信号烟花点燃了。
顷刻间,在天空炸裂,照亮了半边天空。而与此同时,那蒙面人将目标转移,暗器首先抛向了娴雪,而后又像幽鳕抛去暗器……
“镪镪镪……”尚然挡住了抛向幽鳕的暗器,而后向那蒙面人发起进攻……
而另一边,娴雪倒在了地上,昱义只挡住了两枚暗器,另外三枚暗器皆刺在了娴雪的要害……
昱义将娴雪抱起,将她交于了幽鳕。
幽鳕看向娴雪,明明那么清秀的姑娘,此刻却是发紫的唇,发乌的眼圈,幽鳕不禁蹙眉。
“你照顾下她。”昱义说着,转身准备投入战斗。
“你知道我是治愈者,”幽鳕喊住昱义,“可是治愈者是拿自己的元气补充别人的元气,我现在救不了她。”
幽鳕的语气从来没这么弱过……
她从来,没有这么无能为力过……
“嘶……”幽鳕看向声源。
那名此刻被尚然打的无法还手,只得被动防备,奈何,还是被刺伤了。
“别伤害她!”幽鳕朝尚然大喊道。
尚然停下动作,剑轻轻划过那刺客的颈部,鲜血溢出,量却不多,只是划破了点皮。
刺客扭头看向幽鳕,目光仍旧是恨意凌然。
他握拳,又看向正拿剑砍自己脖子的男人,冷哼起身离去。
昱义想去追,幽鳕拉住了他的胳膊。
“她是鎏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杀伤力却比任何武器强大。
“那又怎样!”昱义甩开被幽鳕握住手腕的手。起身追去。
“昱义!”幽鳕想起身追去,奈何背部的伤口被撕扯开,竟是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救人要紧。”尚然从远处走来,“我已经让脩蔺去找大夫了。”
“别那么要强,撑不下去就别死撑,”尚然变了语气,来到幽鳕面前,扶起了她,“我在你身边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幽鳕不禁心头一暖,勾起了唇角。
尚然好像,越来越像一个孩子了,孩子气越来越重了。
“尚哥哥,”娴雪被昱义扶起,来到了尚然面前,又看向了幽鳕,目光朦胧,她笑了,“你们真的很般配……”
说着,便晕了过去。
幽鳕上前把住了娴雪的脉。
“你……”尚然一愣,“你的伤……”
“好了。”幽鳕有些不自然的眨了几下眼睛,“我也是治愈者,伤口治愈很快。”
“那娴雪是不是……”
“我现在所剩的元气,不够救她的……”
……
“对不起……”幽鳕低眸,满是歉意道。
“这和你没关系。”昱义微怒道,“你唯一的错,就是不该心软,放过了鎏穆!”
“鎏穆她只是太过单纯……”
“她不是单纯,是蠢,是愚蠢至极!”昱义怒道。
“可若是梨娜和邺文知道了,她们会有多难过你想过吗?”
“……”
空气被凝固住。
直至那一声“大夫到了”打破静宁。
“不管她是谁,我都不会放过她!”尚然凛然开口,“那是你们的故人,不论你们之前什么关系,都是在我出现之前,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尚然上前抱起娴雪,迎上了大夫。
幽鳕看着离自己不远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不知道她做的是对是错,但当时她只有那一个选择。
幽鳕看向满天繁星。
不禁低眸叹了口气。
今天白天的阳光很好,此时此刻的夜空遍是星辰,今晚的风也不寒冽刺骨……奈何……
良辰美景……不逢时……
“尚然,节哀。”幽鳕来到尚然身侧坐下,低眸道,“真是抱歉……”
“死亡是自然规则,我们从来只有遵守的权利,又何必自寻悲伤呢。”尚然淡淡道,听不出情绪,“刚才,是我冲动了。”
“……”幽鳕不禁失了言语。
“其实,我该习惯的……毕竟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但其实说到底,并没有人真的离去,”尚然哽咽着,泪聚集在他的眼底,可唇边却有了笑意,“只是有的人,换了不同的存在方式。”尚然抬眸望夜空中的某颗星。
再无言语。
这便是永生者的悲哀啊……
不停的经历生死离别……
幽鳕抬首,只见邺文在远处看着这边。
幽鳕回头看了看娴雪的牌位,起身走向了邺文。
她肯定内疚了……
幽鳕想。
到邺文看到幽鳕走过来,却转身离去了。
幽鳕小跑跟了上去。
“邺文……”幽鳕忍不住喊出了口。
“尚然说的对,我也并不觉得死亡需要泪水,也不觉得死亡是个悲伤的事。”
邺文站住脚步道,“因为活着,也并不见得会幸福,会快乐。”
邺文看向满天的星辰,笑道,“或许,死亡也是存在的一种形式吧。毕竟有些人虽然活着,但对这个世界而言,并不是十分必要的,甚至,十分多余……”邺文道,
“但这,就是我存在的方式。”
“……”幽鳕无言。
“幽鳕,谢谢你,”邺文依旧背对着幽鳕。
幽鳕低眸。
“下次,别再让无辜的人受伤了。”邺文叹道,“罪孽会积累的越来越多,不如斩杀于萌芽之中。”
言毕,便继疾步离去。
幽鳕很想再跟上去,但前脚迈出去,又放弃了跟随。
邺文好像……越来越难以让人琢磨了……
那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女子,如今说句话,都让人云里雾里的。
虽然还想看她骄纵跋扈的样子,看她意气风发的模样。
只是……回不去了……
只是希望,邺文能走出来她为自己画的怪圈。
毕竟将来,要靠她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