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卷起那玉坠帘,露出那金色裙摆。
“化作春泥更护花”却叫莫椟心头沉甸甸,便是昨晚也没睡得完全,想起那久居深宫的水杉女子竟不由叹息,迷恋至深便是劫,花残水垢乃是你之事,化土不成反累人,可别把子然辛苦经营所摧残掉才好。
莫椟破天荒的换上子然喜欢的金色长裙,腰间白色玉带盈盈系之,长长的裙摆刚好遮住足跛,腰间缀一金色配剑,外披厚厚的狐皮披风,纤细玉手牵着兔妹,好似那停栖雪地的金凤凰,漫步而出。
“慢着。”冰冷的话语砸落,莫椟转身一看,竟是一身丫鬟装的夜月,比之黑夜中黑衫蒙脸的肃杀女子多了几分灵动,虽然话语还是那般不中听。
莫椟也不被她傲慢冰冷的话语所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扎着两个包子发髻的夜月,“呀,是夜月啊,叫本王妃做什么呢。”不知为何,水杉与夜月同为女子,同为子然的人,但莫椟却甚是喜欢夜月,无论她的冷艳冷语冷眼都为她所欣赏。
“瞧瞧你,这什么打扮,哪有王妃的半点样子,倒像江湖野女人了。”夜月露出一脸的鄙夷,自顾自牵着马儿走至其身侧。
“你是知道缘由的人,怎怪起本王妃来了。”莫椟不以为然,一个旋身,跨至兔妹身上,抚摸着其光洁的毛发,甚是欢欣,丝毫不介意夜月的恶语毒话,长角的动物却是最安全的,呆在她身边也不需防范,多个帮手何乐而不为,眼波流转,眼前的女子虽一身冷冽之气,看似很难亲近却是个不错的人儿,此去危险却依旧跟随,无论是为了子然还是她自己,那些都不重要。
“你何时把……主子救回来,军营里可是很无聊的地儿。”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脸上的萧飒冰冷也淡去三分。
莫椟宛然一笑,怎么那只死王八就那么讨女人欢心,恨不得挖了你的魅惑眼,扯了你那张就会哄女孩子喜欢的臭嘴,挑断你手筋脚筋让你再动手动脚,在你王八脸上添几刀疤痕,看你还敢摘花弄草。掩去眼中的醋意,含笑道:“本王妃以前最爱和霍狐狸比之马术,不知夜月可否奉陪。”手中缰绳一拉,大喝一声“驾”,绝尘而去,想不到兔妹长的不光好看,跑得也这般潇洒神速,顿时街道两侧鸡飞蛋打,人仰马翻。
夜月闪过一阵鄙夷,冷哼道:“都嫁给主子了,还惦记着别的男人,这女人真是……”手一扬,驾着自己的黑风席卷而去,犹如黑雾漫过街道,瞬间消散。
水杉娘娘得当今圣上垂怜专宠,乃玥影后宫第一人,地位虽不及四妃,却手段灼灼,风情万种,私底下四妃见之都得忍让三分,凡入后宫皆是玥皇自赐宫殿,但水杉却是例外,其曰:“水杉乃是水生水养,凡有水之地乃吾之所处。”玥皇甚是宠溺索性便将皇后寝宫涟水居赐于她,此番后宫第一人无人动摇。
只是情之深,罪之初,权势对于水杉只是得到兰景曦的工具,只是待到他不需要,那么她也便不要了,可以的话她愿为他除去一敌,这般等到你君临天下之时,希望你还会记得有那么一个喜欢以水居之的女子在你通往天下至尊的路上倾尽了最后的风华尊严。
莫椟从进了玥皇,便隐隐感觉到说不上来的沉闷压抑,隐约可闻夜影的气吸,平日里莫椟甚爱抓夜影玩耍,可是其掩饰甚好,无奈下便设法在他们身上用了缠悠香,颤悠香者百步可闻,看来玥影宫还真会有事发生,子然啊,难道水杉的所作所为都未逃离你的手心,那我莫椟呢,你给我你所谓的信件可是连我也利用了。
正出神中,却闻苍老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呀,八儿媳啊。”
莫椟抬眼望去正是玥皇无疑,“儿媳(奴才)叩见父皇(陛下)。”莫椟与身后的夜月躬身行礼道。
玥皇晶亮略带俊冷的双眸扫过莫椟身后的夜月,疑惑此等骄傲的女子怎甘心做一普通的丫鬟,眸光最终落至莫椟身上,堆笑道:“八儿媳快快起来,你啊甚少来朕的宫里转转,今个怎的……”
“父皇,前些几日水杉娘娘约儿媳前来玩耍,今日忽然想起,便来了。”莫椟一脸的诚惶诚恐。
“哈哈,看水杉啊,怎不来看看父皇啊,”玥皇略带嗔怪,转而大笑道:“走,朕也想去看看水杉了,朕陪儿媳前往,恐怕这宫中儿媳定不熟络。”
“玥宫乃是天下第一的壮阔大气,琉璃碧瓦,景致各具,繁华迷人眼,如若不是父皇带路,儿媳定醉在这儿了。”莫椟眼眸四周溜转,好似刘姥姥逛大观园,这儿摘朵小花,那儿拂张叶儿。
绕过那亭台水榭,转过那楼阁玉宇,穿过那溪水平台,水波荡漾,树木苍翠欲滴,水蓝天蓝,湖绿树绿,却不见一抹红,玥皇好似看穿了莫椟的心思,便幽雅道:“水杉乃天资国色,乃月宫之曼妙花枝,其所居之地绿叶陪衬便可。”
莫椟宛然颔首,帝王情乃人间最不真切的情感,虽多宠,却少爱,乃后宫之不幸。漫步而来,却不见宫婢太监,琅琅涟水居却无一下人。
玥皇亦不以为怪,小声道:“水杉便爱独处,儿媳且等候片刻,朕去看看这水杉又搞什么名堂。”脸上的微笑使得额头的皱纹扭结在一起,好似一朵绽开的菊花。
见玥皇如鸡鸣狗盗之徒一般溜门而入,莫椟愕然,低头轻声对身侧的夜月道:“嘿嘿,人家不知道还以为玥皇要捉奸呢。”
夜月扑哧一声,脸色冰冻之色化开,嗔怪道:“你……闭嘴,真不像个女人。”
莫椟吐了吐舌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都是王八精。
“孽障……贱人……”
“皇上,饶了司宁吧,都是臣妾的错。”
“父皇,儿臣……”
“还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啊……朕成全你们。”
……
吵杂之音起,哭泣声,谩骂声,求饶声……夹杂有兵戎相击之音,随之衣衫凌乱男子抱着衣衫滚打而出,随之身后有玥皇举着花瓶追打,身侧的太监宫女纷纷迎上去,场面顿时混乱开去。
莫椟夜月这两个局外人相视一眼,憋着即将盈溢而出的笑声,果然还真是捉奸。
内殿温室,桌椅交错,衣衫凌乱洒落一地,玉碎瓷落,红毯上绽开一朵朵嫣红,便瞬间消逝在红毯之上,好似从未发生,好似一切都可以从来。
墨发如黑水般泄流在那抹红上,如玉的脸肌苍白的略显透明之色,肌肤外露,腹部的那一剑虽未致命,却导致血流不止。莫椟拽过一条外衫披在她身上,水杉感知到她的到来,半瞌的眼眸微微颤抖着撑开,凄凉的笑靥中依旧带着妩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为他而死,一切都值了吧,发出小兽的低喘,嘀咕道:“落红不似无情,却是那郎心似剑冰凉透顶,水杉命薄,水杉至死都看不开,莫……椟,我想看……他……他一眼。”
此时一切的恩怨都已消散,莫椟撇开眼眸,不敢再看她一眼,说不清的情愫与苦涩,沙哑道:“恐怕你现在出不了宫殿了。”
“咳……扶我出去好吗?他在外面,他……他来了。”苍白的脸上洋溢着解脱,这种苍白深深印刻到莫椟的心头,不想让子然欠这个女人,却还是欠下了,他来了吗?为水杉吗?不可思议,却还是小心的扶起水杉,慢慢的,慢慢的走向她心中的那个男人,血液如墨莲,所到之处皆绽开着它那抹妖娆与绝美。
朝日洒在苍白的脸上镀上金黄的光晕,隐约中,朦胧下,一个黑衣儒雅的男子踏着炫目的金光彩霞向他款款走来,带着雍容华美的浅笑,深邃如渊的双眸温和的望着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薄唇微动:“愿意跟我走吗?”好似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他与她在水榭亭相遇,她颤颤抖抖的伸出手指,妄想抓住那遗留人间的最后一抹温暖,他是她的太阳,他是她的神,他是她很古不变的传奇,苍白的脸上浮上最美的笑容,笑者倾城也倾心。
最终笑覆灭,伸出的手缓缓落下,暖暖的血液瞬间冷寂。莫椟知道她弥留之际看到了子然,不过心微微缓了一下,还好他没有真的来过,还好他还是自己的丈夫。只是子然你未必也太冷血了,你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对吗?这皇宫暗影都轻易可进,你又怎不知结果,你料事如神,让爱你的人自动沦陷为你的棋子,自动的为你残害手足谋求皇位埋下火种。莫椟扯出一抹苦笑,兰景曦,真有你的,远在军营,却又在都城翻天覆地,没有人会想到儒雅高贵远在天边的八皇子会做此等败坏形象的事。
夜月双手环胸,静静的当着旁观者,风轻云淡道:“猫哭耗子也不用这样,恨我的主子又何必,你莫椟又好到哪里去,水杉娘娘虽身中一剑,却未伤及五脏六腑,只要刚刚你及时止血又怎会丧命,别说自小研究药理的你不懂这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