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一轮残月低低地挂在空中,由于不远处有条河,眼前的楼宇间飘起了一片片的寒烟。
田梦夏披着披肩,倚在新房阳台的栏杆上吹着冷风。
因为有Tommy帮忙,田梦夏为数不多的家当很快就从宿舍转移到了新家。
本以为搬完家可以舒舒服服睡一晚,但事与愿违,从来不会认床的田梦夏居然开始失眠。
不是她不想睡,而是一闭眼,各种血腥的梦境就会涌入脑中。
除了之前重复梦见的那个血腥的洞窟,更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刺杀、打斗、追逐。
梦中,她都无一例外变的身为功夫了得的刺客,有时威风凛凛的在摩天大楼的顶层以一敌十,有时满身鲜血的从越洋邮轮的甲板上跳下,有时一筹莫展的在满是致命机关的房间里徘徊……
这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和田梦夏自己的梦魇交织在一起,让她根本无法睡熟。
田梦夏比谁都清楚,精神力消耗过大的人很容易做噩梦。上次课上Tommy关闭了梦境稳定模块,就像将绑在田梦夏身上的盔甲卸下,让田梦夏得以轻装上阵,瞬间释放出惊人的精神力。
这些精神力耗尽之后,等待着田梦夏的就是无休止的噩梦。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做了几年造梦者,精神力耗尽是常有的事。但这么多血腥又真实的噩梦,还是第一次。
正常情况下,精神力耗尽,就像熬夜过度一样,只要把欠缺睡眠补回来就行。
在睡梦中,大脑中的神经突触可以完成自我修复,同时也可以更快的聚集精神力。
但现在一闭眼就是血淋淋的厮杀,田梦夏显然是无法使用“睡眠大法”了。
一时的失眠对田梦夏来说不算什么,眼前她发愁的是云鹤睡前惹出的祸。
因为新家没什么装饰品,光秃秃的墙壁实在是太过冷清,所以晚上的时候田梦夏就拿出了文房四宝,打算写几幅小字挂在墙上当装饰品。
田梦夏的毛笔字写得很不错,自己动手写字,一来给家里添几分雅趣,二来也省去了买装饰品的钱。
这可把云鹤激动坏了,从来没有见过笔墨纸砚的云鹤,在田梦夏写字时一刻也没闲着。
一会儿摸一下磨条、一会儿玩一下镇纸。田梦夏看他感兴趣,就给了他纸笔让他自己画着玩儿。
但云鹤毕竟是5岁的孩子,一个不注意就把墨水溅在了墙上。
刚搬的新家,还没过夜墙就花了,田梦夏算是对小男孩的破坏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田梦夏性子好,没有责怪云鹤,只是告诉他下次用笔墨时要小心。
但韩依依却没那么好说话,和云鹤视频时知道了这件事,不仅严厉的批评了云鹤,还要求他去把墙刷干净。
云鹤试着擦了一下,发现墨水早已渗进墙漆里,根本不可能刷干净。他拿出幼儿园美术课用的白色蜡笔,也无法覆盖墨色。
田梦夏想出面说情,但韩依依是铁了心让云鹤记住这个教训,丝毫不动摇。云鹤委屈的睡着之后眼角还挂着眼泪。
田梦夏明白,韩依依是个不依不饶的人,云鹤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也是个较真的人。韩依依不松口,云鹤估计会一直跟那几点墨迹较劲。
得趁着云鹤睡着把那几个墨点处理好才是,田梦夏在心中思忖着,看见头顶上风起云涌的居然下起了雨。
几滴雨滴打在她脸上,让她突然就来了主意。
只见她转身回到起居室,重新润笔研墨,但并没有取宣纸,而是直接用笔顺着墙上的几点墨迹做起了画。
云鹤溅在墙上的墨迹是纵向发散的,形状恰如竹叶,所以田梦夏突发奇想的在墙上顺势画出了一支风雨竹。
簌簌的雨声中,田梦夏将生活的压力、学业的压力、工作的压力全部化解于笔尖,而她和云鹤,就像是那支在风雨中一边颤动一边生长的竹子。
一支竹画毕,田梦夏又蘸墨在竹旁写下一首打油诗:
小鹤初侍墨,涂壁洗未了。
老母为破颜,戏笔画风筱。
写完诗,田梦夏还不忘换上圭笔蘸上朱砂,在诗旁画上自己的题字印章,又在云鹤弄出的墨迹旁为他画了一枚红印。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后半夜了,可田梦夏却忽然觉得身心都轻松了一截,草草收拾了书桌,回房间倒头大睡。
这一次,噩梦没有出现,窗外的风雨也没能将她吵醒。田梦夏在新家的第一夜,梦里梦外都拥有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