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妍没有想到自己与心中仰慕将军的相遇竟会是在这样的一天,她就要远嫁和亲了,今生只怕再无缘相逢了,不过老天对她还算眷顾,能相逢一面也是缘了。
辰时正分,大明宫中朝宣政殿上文武百官陈列在侧,静待今天的主角登场。当希妍迈上汉白玉长阶的最后一阶,太监宣喊来者名号,朝臣皆回首瞩目。
希妍缓缓将丝帛披肩拉好,两手指节轻轻交握端放于前,直视着前方虚空,一步一轻声地挪步向前,四周庄重安静,只有她头上凤凰翎簪的流苏一步一晃荡,整个金銮殿的空气似乎在随着它而流动。
殿前右侧与宰辅并列的就是希妍的父亲太傅大人,她在父亲的附近停下,轻提褶裙,屈膝跪地欲行稽首之礼,并用那玉玲珑般清越的声音称呼道,“臣女李希妍,拜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郡主妹妹快快请起!”殿堂高处的当今天子从希妍进来一开始就被她的一举一动所吸引,他不得不承认这位长安最具气质的才女果然是名不虚传,如果不是在朝堂上他真不想让她屈身。
“谢皇上!”希妍从容起身。
“希妍呐,此番回纥蹊跷指婚,你可否与那回纥的太子有过相识之缘?为何他偏要指定你和亲?”
“启禀皇上,”殿下出列发言的正是希妍的父亲(皇帝的堂叔,所以希妍是他的从妹),“小女体性阴寒,时有欠恙,故修身闺阁,少有行动,连皇上都少有耳目,况回纥之遥,当是不曾!”
“郡国公不必多虑,郡国公所言极是,朕确实是对这位郡主妹妹缺少关怀,以至于此,无论回纥之事论定与否,册封之礼必然当行!”
“谢皇上隆恩!”希妍父女同揖礼谢恩。
“和亲乃回纥单方表示,其居心叵测,未有权宜之嫌,故先行册封仪式,再做定夺。”
“这……这……”此言一出,朝臣四下便起了异议。
“启禀皇上,”宰相卢怀慎出列进言道:“和亲不定,先行册封,开国以来未有先例,望皇上三思!”
“朕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回纥居心何为,尚不得知,故先行册封何有不妥?”
“陛下,回纥作乱乃虣义可汉所为,今其病危,现太子耶华少萧监国理政,耶华少萧仰慕中原文化,有汉化改革之心,倘若和亲能成,于边疆未尝不利,故……”
“够了,御史大夫,朕的决定自有考量,何复多言?”
显然龙颜已怒,四下气氛不仅尴尬,还肃穆得悚然。
“皇上!”突然一个玲珑响动般清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寻声觅处正是那窈窕婀娜之人。
“皇上息怒,”希妍拱手道,“家国大事自当为重,眼下转凉时节,若战事胶着,于将士百姓不利,希妍身为大唐子民岂能置身事外?我……我愿前往和亲。”最后一句话的分量会有多不一般,希妍说出得下多大的决心啊。
“希妍……”皇上的怒气一下被现在的讶异所替代,“朕没有想到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胸怀,实我大唐之幸啊!江山动摇,则民生负累,望众卿以郡主为勉励,固社稷之本。”
“为臣谨当勉励,固我大唐江山!”不仅是他,群臣亦是为之动容。
“渭阳郡主听封!”
“臣女在。”
“兹诏赐汝大明昭义公主封号,赏锦匹千尺,金织罗锦霓裳七件,珍玉瓷漆六件,瑰玉珠宝四件,懿光夜明珠两件,望汝……望汝光耀我大唐,觅得……觅得金玉良缘,佑我边境安宁。”皇上凝视着希妍,深意道,“希妍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希妍跪礼受封,长拜道:“谢吾皇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女,决定了。”
其实,这不是希妍所能决定的,红颜自古多薄命,希妍曾经多想、多想只是江南人家寻常的女子伴琴棋诗书歌画一生,伴有情人白头眷属一生,亦或者只是江南烟雨中的一影倩柳、一抹柔波也好。可命运就是这样,越是不愿染事与非,就越是事与愿违。
“好……好,行册封之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