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一天班了，也没看见那个人。饭堂里、办公室、门卫那，反正是哪里都没见到那个人的影子。不用说又出差去了。挺好。早上来公司，我还怕见了面尴尬呢。不过，好像还有点失望。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人事部来了内线电话通知我，要求我提前结束采购部的实习，明天转去副总经理办公室，临时代张副总经理的秘书之职。张总的原秘书朱尼出了个小车祸，住院了，且有一段时间上不了班。
我们学校里的课程是有文秘方面的培训的，可是我们不需要实习这个部门，实习手册上就没有这么个部门的安排。以前我觉得我这辈子不会从事这种岗位，与本人各方面的气质不符嘛。
总经理办公室全是些莺莺燕燕，端茶倒水，弓着身体退行，轻手轻脚进出，鸟语花香地接电话，而已而已。当然也真是不可或缺。我想不至于来了个客人，还得老总亲自布水让座吧。后来，我知道了文秘完全不止是接待这么一点事情，那可是技术含量不低的岗位，要做好老总的助理工作很不容易的呢。
我很高兴，朱尼住院了。不是幸灾乐祸的那种高兴。是我高兴无意中多了个机会，可以了解这家公司多一点，多一点各方面的经历和历练。
“而且如果，外勤的阿姨出车祸了，我也愿意顶替她去后勤部门上几天班，了解了解不同层次、不同工种的意义啊。实习不就是这样吗？”刘晓晓这么质疑我的岗位安排的时候，我如是说。
我们一块来这家公司实习的同学一共有八个，女生多过男生，有五个之多。刘晓晓们也想去干几天老总秘书，体会体会正宗小白领是什么滋味。为什么就让这个没头没脑的张婷婷去呢？哼，她们是羡慕嫉妒恨。
又一个第二天。我一早醒来，刘晓晓大概是经过一夜的反思后，决定不生气，不跟我分开两个战壕了，她照常帮我带了早餐。匆匆吃过早餐后，我开始翻箱倒柜了。刘晓晓在一旁瞪着眼看我穿出了一条长摆的仙气十足的白色长裙，还蹬上了一双银白色的细跟高跟鞋。然后我坐在了镜子前准备化妆。
刘晓晓酸酸地说：“嘿，张婷婷同学。有这个必要吗？你不是真的去当总经理秘书的好不好啦？你不过是代班的好不好啦？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金碧辉煌地登场吗？”“太有必要了。”我一边往脸上抹粉，一边一本正经地回答她，“这是办公室基本礼仪好不好？不是朱尼她们刻意要莺莺燕燕的。跟咱们不同，咱们是学生，然后不是车间就是跟着跑业务，标配当然是蓝工作服、平底跑鞋。现在我是进静悄悄的行政大楼，哪能一身奔跑的打扮呢。当然是袅袅婷婷的了。”
我嘻嘻哈哈地踩着高跟鞋扭扭捏捏地走了两步，还别说，两个月没穿高跟鞋了，夹脚，认生。我再次回到镜子前，半张着嘴，将鲜红的唇膏涂抹了个像菱角似的嘴唇，然后轻轻抿了抿，用纸巾吸掉了一些颜色。最后戴上了一个宽边的蕾丝发箍，将齐肩短发理了理顺，满意地出了门。
一路上，刘晓晓都慢我半拍，落后我半步。奇了怪了，穿高跟鞋的是我嘢。我一路招呼她快点快点。到了公司，在保安室签到的时候，掏大粪难得的、直直地看了我好久，我心里暗暗得意。小样。虽然你长得帅，可是你狗眼看人低，拦住我签到，不拦那个该死的吴没用。唉，我这么漂亮的时候，那个吴没用为什么不骑着摩托车出现呢？
刘晓晓将签字笔伸到掏大粪的鼻子尖晃了晃，将掏大粪的眼珠子挽救回了眼眶。然后她等都不等我，说了句“我跟你不同路了”，抢先扬长而去。我咯噔咯噔、弹弹跳跳地奔向行政楼三楼。我已经充分适应了高跟鞋了。
行政楼的三楼果然不同于其他部门。一走进门厅，迎面的前台小姐就笑吟吟地拦住我了。不让我进？“玲姐，我呀。张婷婷啊。我今天来总经理办公室报到上班。”我亲热地说。玲姐面不改色，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笑吟吟地说：“知道。打卡。哦，你没有正式员工卡的，这种打卡机不认你。签字吧。”她轻飘飘地扔出来一本给来访者的签名簿。
我初初上班的好心情被迎面兜了盆凉水，还是用客客气气、兵不血刃的方式。好嘛，原来不止是把守公司大门的保安脸难看，你这不过行政部门口的卷毛狮子狗的色也难看。我看着那本给来访者的登记簿，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她不用登记。以后每天直接让她进我办公室。”一个男人的声音不大不小、磁性十足的从身后传来，没停歇地从身旁飘过去。我前半秒看到他的脸，再半秒看到他的一侧耳朵，再半秒就看到了他一个魁岸的后背了。他是公司的NO.1的大帅哥呢，是张中兴副总经理，张大主帅，是我若干时间内的顶头上司，我是他的最贴身的秘书，临时的。
我心里简直是感恩戴德了，这个老板就是帅。我只很早前糗糗的见过他一次，现在他说“以后每天直接让她进我办公室”。这个中年男人，我的直接老板张总，是不是帅到爆。我雀跃地跟着他背影就走，走出两步，回头看到玲姐正将谄媚的眼光从张总的身上以广角、低八度地转移给了我这儿，直接置换成了白眼了。
我目不暇接地浏览着三楼的风光，这块区域是一般员工的禁足之地呢。不是真的禁区，是没事谁上这来啊。不干活，跑大小老板的眼皮子底下来找不自在啊。此时正是刚刚上班的时间。长长的走廊，一间间的办公室门开着，但看不见走动的人，只有靠近门口的格子间偶尔露出半个黑发的脑袋，偶尔还有点击键盘和打印机工作的声音。大家这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了？
我的高跟鞋的声音在静静的走廊回响，显得特别突兀，咯楞咯楞的。我暗想：倒霉催的高跟鞋。到哪都似乎穿错了。而且在公司一共才穿两次，都是有眼前这个高个子、伟岸挺拔的上司在场。
不过话说回来哈，张总真的好帅啊。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特成熟特气质。他是吴智勇的舅舅？哈，除了身高，长相气质可是没有一点一家人的样子。他还真是会打扮，一件质地非常好的灰色的暗花短袖衬衫，一条笔挺的灰色的长裤，一双银灰色暗纹的皮鞋。一只胳膊底下夹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的公文包，手腕上一块闪着金属色的手表，一看就价值不菲、品质不俗。
我正从目不暇接看两旁，到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这个男人的背影的时候，一个穿藏青色职业短西服套装的女子从旁边的一间房间走出来，手上端着一杯应该是咖啡的东西，赶在张总之前，推开对面一间房的房门，边微笑地打招呼：“张总，早。”张总点点头。
尾随着进了门以后，张总微微指了指一侧的一张桌子，对我说：“张小姐，你暂时坐这个位置。看看需要补充些什么办公用品，需要的话就找杨小姐。对了，杨小姐。这是新来的张婷婷小姐。以后暂时由她替代朱尼，你也不必来兼我这边的工作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张小姐，这是行政办公室的杨小姐。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问杨小姐。——问我也行。”
这左一句张小姐又一句杨小姐的话，早让我这泥腿子、土包子变得拘谨而局促起来。我把两只手交叉放在身前，看着杨小姐僵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可能还哈了哈腰，打了句招呼。
杨小姐似笑非笑，一张跟挂历似的脸，声音却很甜的回应了我：“啊。张小姐来报道了。张总这儿可就交给你了。你没有干过这个岗位吧？不过，不要紧，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讲了，缺什么也跟我讲，我的办公室在对面。”说完，她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到我的手上，脸含微笑地退出了办公室。
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我的新工作环境。这是前后相通的两间房。都很宽敞。外面这间是我的，两面墙的资料柜，一排沙发，我的桌子靠近里间房的门口。电话红的、白的各一部，电脑、打印机、传真机各一部。里间是张总的，内外间是透明的玻璃隔断，悬挂淡黄色百叶帘，我注意到张总是掏出了钥匙开的里间的门，看来就是任何员工都不能自由出入他的领地了，清洁工怎么帮他打扫呢？难不成都是他在的时候才打扫，不可能啊？！
不一会儿，这个问题有答案了。张总进去放下他的公文包后，转身出来从我的桌子上端起那杯我随手搁下的咖啡，轻轻喝了一口，看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我的座位，招呼我道：“张小姐，你跟我进来一下。”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偷偷深吸了口气，心里骂自己：“没出息。紧张什么呢？！老总也是人不是，他又不是妖怪，还能吃了你不成。”
张总端着咖啡，进去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客椅上。他将咖啡杯放在桌子一侧，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桌面上推给我，他看着我说：“这钥匙你拿着。里面这一把是开我这间办公室的。我这里的卫生平时就由你简单搞搞，每周一上班时间提前两个小时会有保洁阿姨来搞，她不会有钥匙进来，所以要辛苦你也提前在这里看着。因为我这里有一些商业文件是加密的，一般的人不允许进来。”
靠。听听，都是我乌鸦嘴跟刘晓晓说什么我愿意体验保洁阿姨的活，现在真的要我做保洁嘢。好的不灵坏的灵，我要是说我买彩票会中大奖，这个灵不灵哩。我将要面临的秘书工作，是怎么样的工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