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森穿了一件白色短袖T恤和一条黑色长裤,又穿上了一件长到膝盖处的烟灰色毛呢外套,毛呢外套右边袖子上刺绣着一只展翅的白鹤,再搭配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自顾自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微微点头,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对陈思给自己买的衣服更是满意。
他下楼就听到尚为绪在饭桌上跟陈思说着话,隐约听到什么“肥”、“运动”、“药”之类的话。但尚为绪一看到锡森就给了陈思一个眼色,陈思回头灿烂一笑,两人好像达成什么约定似的笑笑就不再说话了。
锡森问:“说什么呢你们两个?”
尚为绪乐着打诨,“说你貌比潘安呢!”
锡森懒得理他,见桌子上的早餐陈思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就自动自觉收拾好,这里忘了买洗碗机了,看来以后凡是自己和陈思可能会去住的房子,都得买一台洗碗机。
尚为绪调侃他是“家庭煮夫”,但锡森认认真真洗碗,不理会他,他觉得无趣,就又跟陈思说了起来,“你刚刚说你们酒吧营业额还不错?那还缺个代言人不?”
陈思看他一脸“选我”的样子,道:“我那小酒吧哪里配拥有你这么‘大’的代言人啊。”
尚为绪客气道:“哪里大了?”
陈思还没开口,在洗碗的锡森忍不住回他:“鼻孔大!”
尚为绪抿唇握拳,朝他身后横空出了几拳,“你才鼻孔大。”
陈思笑完又来当和事老,对尚为绪道:“别理他,最近觉得他说话总是飘。”
“飘?对哦!”尚为绪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样子,恍然大悟道:“对喔,他以前哪里会开玩笑的,更别说会说出‘鼻孔’这种词了。我跟你说啊,以前我还跟罗……一个朋友,做了一个记录,发现锡森一天之内对同一个人讲话不会超过十句,每次讲话不会超过十五个字。插话?那是根本不可能!不存在的!”
“真的?”陈思回想,“好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话就挺多的了。不对,确实有一段时间话很少,我还在CS的时候。那时候我也觉得他这个人脾气老怪了。”
陈思又补充:“现在也还是老怪老怪的哈哈。”
尚为绪道:“是吧?就他那怪脾气,以前笑起来都是那种奸商的样子,而且,只有对着那些超级大客户才会笑一笑。”
两人正说得乐呵,洗完碗的“家庭煮夫”何锡森直接就把陈思牵起,“我们走吧,他单身。”
尚为绪捂住胸口做吐血状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你走就走啊,说我单身干嘛?我现在可是身肩绯闻的人好不好!”
陈思打趣问他:“仔细一想,好像你真得变了不少,我的功劳很大呀!”
“嗯,恭喜你,你给自己教了个好老公。”锡森说着脸就靠了过来,陈思五指一张把他嘟起的嘴挡了回去,“大庭广众,憋回去!”
锡森……好的吧!
两人坐上了出租车,司机是个脸圆圆的光头大叔,看起来有点小凶,但是一笑起来却像弥勒佛。陈思靠着窗边,锡森脑袋枕在她耳畔,环着她,听着她给他介绍着路边经过的一些自己以前时常去的地方或者是达区著名的地方,直到陈思嗓子有些干了才停了下来。
司机一路被喂狗粮,此时才有机会插话问:“这是带男朋友回家来看看对吧?”
陈思点头,“嗯,带他回来看看。”
司机嘿嘿道:“我女儿也是嫁了个外地的,那时候她带男朋友回来的时候,也是我开的车。姑娘,其实外地的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交通这么便利,想回家随时回来。我女儿就是,经常回来,时不时回来,周末就放假两天都还经常回来……”
不知道司机是不是为了报复他们刚刚在秀恩爱,一扯到自己的女儿就没停下来,一直到了目的地。
锡森跟着陈思下车,眼前是一座五六百平的四合院式四层别墅,青砖黛瓦,古色古香,大气沉稳。陈思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锡森放下陈思路上买的茶叶、酒、补品和水果,忙习惯性地想要整理自己的衣领,才发现今天根本没穿西装。
门里听到敲门声便远远应了一声,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妇女的声音。锡森想起虹姐家里也是古色古香,紧张了起来,拉了拉陈思的外套:“不是,不是说中秋再带我回家的吗?我,我还没准备好。而且,而且这里太少了吧?我也没有开车过来。你觉得我还可以补救一下不?我觉得我还是……”
陈思道:“瞎想什么呢,这是我老师家,我老师叫永安,著名画家。对了,顺便跟你说个事,中秋,中秋我父母让你也先陪着你父亲,不用跟我回来。”
永安,锡森知道,他本是跟余鸿不相上下的美术界泰斗人物,不过永安本就是富裕书香门第出身,结婚之后与妻子余心含归隐,甚少露面,而余鸿则是属于有能力又善社交的,所以现在外界眼中的大师就是余鸿。
而余鸿跟余心含,更是兄妹关系。都是一个圈子一家亲的。
看来,陈思也是名师出高徒。
“中秋,不一起过?”让自己先陪自己父亲,不跟她回来,就是她要回来,而自己留在H国的意思。她父母这是什么意思?先不见家长?还是真的只是
里面脚步声很轻,以至于门开了两人都没有发现。里面是一个妇人,着一条与青砖颜色相近的墨青色长裙,还披了一条墨色披肩。看到陈思,妇女一脸惊喜,忙跨过门槛走了出来,“思思?得大半年没来过了吧!”
陈思点头,连往前走了几步握上妇人的手,“嗯,上一次还是过年的时候。师母,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
说完对锡森使了个眼色,锡森听到陈思那声“师母”,终于脚不抖手不麻了,两手拎起那些礼品什么的跟在两人后面。
刚进了门槛,余心含又回头:“小伙子,顺便把门关关?!”
锡森笑着乖巧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屁颠屁颠去关门了,关好门才又赶紧追上两人。
余心含问:“以前总是钟叔陪你来,怎么现在变成了个年轻小伙?长得,还挺好看的。是你喜欢的那种,白白净净高高大大,十指细长,学美术的吧?看起来很有艺术气息啊。”
陈思不好意思打余心含,不过换个思路想想,倒也是跟美术沾边的,道:“还是师母懂我。他,就是我男朋友。特地带过来你跟师傅看看的。不是学美术,做珠宝设计的。”
毕竟,自己那一大堆红翡首饰都是他设计的。
余心含一听,回头看了看锡森,锡森对她轻轻点了点头,余心含回头对陈思道:“看起来是个好孩子,走路背挺得直直的,一步一步也很有气势,眉眼呀,醒目。”
锡森在后面竖着耳朵听两人讲话,唯一后悔的就是今天没穿西装,本以为陈思只是带他去名胜点游玩,不过也对,游玩以后多的是机会,不急不急。
还是见家长比较重要。
陈思小声道:“重点是,他会做饭。还特别好吃。”
余心含呵呵笑着,道:“你丫头,是学到了师娘的精髓了,当年我也是被你师傅锁住了胃。做饭好吃的男人是少一个就没一个的了。对了,你胃病好些了没?前段时间听琳琳说,你们那非常厉害的学医的那个朋友回来了,你有空就去找她瞧瞧。”
陈思点头:“嗯,不过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痛了。你没发现我脸都圆了一圈了都?我妈都说我胖了哈哈。”
“那看来是个不错的,有他在,你是胃病都自然好了。”
锡森在后面听着两人说说这说说那,陈思胃病的事,自从白水说过他就记下了,也一直在想办法。
穿过一个十来米的鹅卵石路,就到了里屋,里面装修是现代和古朴结合,现代化的布艺沙发、大电视和雕花木制墙面相搭,木桌上是一套精美茶具,一旁的柜子里放着不少名酒名茶。一般来说,喜茶之人不好酒,看来她这老师还挺奇特的。
余心含招呼两人坐下,对锡森道:“啊森对吧?既然你们都是男女朋友了,就跟她叫我师母就好。”
锡森笑着叫了一声:“师母好。”
余心含丈母娘见女婿般又满意又欢喜,应了一声:“哎,好。难得你们有这份心了,还过来看看我们两个老头。”
锡森道:“哪里有老头?我分明就只看到两个仙女在我旁边坐着。”
一句话又逗得余心含执着丝巾手绢轻声笑,“是个巧嘴,讨喜的。”
余心含泡好了茶,佣人就带永安来了,一看到陈思,仿佛那胡子都跳起了舞来,高兴地不得了,跟余心含的温婉知性不同,永安没有锡森想象的文艺,反而是十分跳脱活跃的,“思思来了呀,你丫头,上哪拐了个这么好看的男人?”
锡森猜想,师母的丈夫应该就是师傅,于是赶紧叫了声:“师傅好!”
永安一听,明显没听出来什么意思,看了看锡森愣住了,陈思赶紧道:“老师,他叫您老师呢!”
锡森赶紧补救,“老师好!”
永安这才反应过来,爽朗一笑,“好,好。所以思思,这是带回来见家长了呀,八九不离十?”
陈思还没答,余心含道:“那当然得是八字有一撇的了。”
永安接着道:“可以啊思思,得了我真传,一毕业就脱离单身了。”
余心含道:“那是缘分到了什么也挡不住的,还真别说,看着是有夫妻相的。啊森还会做饭?特意学的?”
锡森道:“倒也没有特意学,是以前为了省钱,所以经常自己煮,煮得多了便上手了。”
永安看了眼陈思,问锡森:“不知啊森是做什么工作的?”
锡森道:“我现在主要做珠宝这一行。”
永安道:“珠宝好,陈思之前也爱自己设计一些珠宝首饰。”
永安是知道陈思家世的,而门当户对,在婚姻中也非常重要。甚至,对两个人合不合适起着决定性作用。
几人又胡乱扯了些家常,永安和佣人去准备午餐,余心含带着两人来到了三楼的藏画室。
不过与其说是三楼的藏画室,不如说整个三楼都是藏画室。整个三楼被设计成回廊型,回廊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画作。而这些画作,分别是永安的历代藏画、李安自己的画以及陈思的画。而这里面陈思的藏画相比于陈思家里的,更是优秀。陈思家里藏着的,主要是为了记录自己的绘画生涯点滴,而这里,则真得是惊艳式的作品。如果不是看到署名的话,根本没法相信,这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的作品。
而且曾经锡森以为陈思的经历都该是这些阳光灿烂的风景,但看了她的画后才发现,她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经历过的事情,远远超乎自己对她的想象。看着《祈祷》、《贫民窟里的风筝》、《阳光照不进来》、《蜡烛》……这些是陈思做过志愿者去往一些非洲贫困地区所作的画,而《夕阳》、《鲸落》、《龟》、《画不出来的沙漠》……这些是陈思见过的独特风景,《光明》、《日出》、《火》、《拔河》……则是陈思去过战区所作的。
陈思的画里,十之七八都是景,风景、场景,但是她却能够很好地运用色调寓情于景,欢愉的、忧郁的、悲恸的、激愤的、坚强的……人在她的画里一般不是主角,但是画里所有的东西,却都能完整贴切地表达出人的感情。
他惊叹之余又有些心疼,他一直以为娇滴滴的陈思一直以来都是养尊处优的,或许就是在宋琳的臂膀下,但事实证明,她经历的绝不比自己少。
这是跟自己在一起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从未发现的。
锡森甚至有一种感觉——是自己矫情了,才会因为江海燕犯下的错而如此痛苦如此心狠,才会对一份别人犯错的感情执着了五年!
所以,在福子村里的那个她,勇敢善良、困境中乐观积极,那个就是她,就是此刻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软弱娇柔的小女人。
锡森通过她所热爱的,了解了她所做过的,仿佛又认识了另一个她。
不过也对,没有这些经历的积淀,怎么可能画出那么有影响力充满感情的画呢!
他更有感想的是,陈思不该属于哪里,而是应该继续如此,走她的大江南北,去见没见过的,去体会没体会过的,去保护、去冒险、去热爱、去探索……去做一切她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