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陈思看着那个眼角处划了一道六七厘米长的伤痕、嘴上鼻下处又长着一颗黑痣的男人,可能是因为常年在山里干活,脸皮很粗糙暗黄,但是头发却梳理得很清爽,衣服也干干净净,整一个楼层也是非常整洁简约。
男子此时才看到两人是手拉着手的,一下子从沙发上下来,走了过来,依旧是调侃的语气,阴阳怪气道:“哟,何总这怪脾气也找得到女人?”
“正经点。”锡森看不惯他这样的脸配这样的说话语气。
男子抿抿嘴,点点头,不去看他,问陈思,“你怎么看上他的?”
陈思呵呵一笑,锡森用力一拉,就把她拉进了厨房,男子没有跟进去,又回去看他的《动物世界》了,还不时哈哈呵呵地笑几声。陈思满脸疑惑,《动物世界》可以把人看得这么乐?又问正在帮她洗饭盒的锡森,“哎哎,他为什么叫你寨主啊?”
“他租了我的地,就没给过房租,你也是他寨主。”他洗完,又用一旁的布擦干,看陈思在一旁玩着手指嘀嘀咕咕,以为陈思是怕他,便道,“他长得不行,人还是不错的,别怕他。”
陈思道:“我没怕他。就是在想,他为什么看着动物世界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还有,你以前很让人嫌弃吗?怎么个个都说我怎么看上的你?”
锡森脸黑了,一边擦着饭盒的盖子一边倒退到陈思面前,道,“除了他,还有谁也这么说了?”
“嗯——真的要说?”
锡森重重点头。
陈思果断出卖,“齐先生哈哈!”
锡森又挪了回去,齐一止的话,就没得说咯,他一直把陈思当玉,把自己当引玉而抛的砖。
两人出来,电视依旧开着,男子却不见了,陈思四处看了看,不见踪影。但厨房就在楼梯旁,她刚刚一直没有听到有人下楼梯,还是这人走路无声?!
锡森拉着陈思坐到了沙发上,“先坐会,今晚我们就在这吃晚饭,吃完带你去屋顶看日落,看完日落再回去。他叫聂易,以前是个打猎的,后来政府禁得严了,就没打了,租了这个山养蜂种树,我在山下开了工厂,经常过来走动走动。”
陈思问:“那他一直都不交租?”
锡森想了想,有些东西,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最后,还是省略说变着说,“以前要的,不是交给我,是交给别家的。但后来有一次我在这里受伤了,他救的我,所以,我爸就买下这里送给他,他不收,我爸就送给了我。他要给我租金,我就要给他救我命的感谢金,他不要,我也不要,后来,就谈着谈着成了现在这样,我成了他的债主。”
“你在这里受伤?怎么受伤的?不严重吧?”
锡森摸了摸她抬起来看自己的脑袋,道:“没事,就是普通摔到而已。”
在楼梯角听两人说了一会话的聂易,眨眨眼让眼底的阴霾散去,扯扯嘴角,就乐呵呵地捧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走了进来,篮子里是一大串香蕉,还有很多龙眼干,“敢情你是带个女朋友过来秀恩爱的?欺负我,一定是。”
他坐了过来,锡森坐中间,他隔着锡森把洗过的香蕉递给陈思,“尝尝?这个放了两天,但是熟了的,要早知道你们来,我就多准备点了。”
陈思接过,礼貌道谢,“谢谢聂大哥!”
因为他救了锡森,所以陈思现在看他的脸也顺眼多了,也不想去摸他的疤揪他的痣了。
“哎,叫什么大哥,叫我啊易就行。”他一笑,竟露出一对虎牙,很可爱,陈思也跟着笑了。但他们两人笑,锡森不笑。聂易瞅了他一眼,“你也太冷淡了,有了女朋友怎么还可以对别人这么冷淡的呢?”
锡森听不懂他的神逻辑,道,“我只对我的女朋友不冷淡。”
聂易无视他,抱起小竹篮绕过锡森的脚走到陈思另一边的一个单独小沙发上,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好看,气质又好的,还礼貌。”
聂易的这种夸赞和今天遇到的李鸿的夸赞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李鸿说出来让陈思觉得有点油腻猥琐,而聂易说出来,则有一种长辈的亲切和蔼,陈思道,“我姓陈,叫陈思,你叫我思思就好,今年,刚好二十二。”
“哟,那锡森比你大了差不多五岁啊!”聂易说着又用眼角瞥了瞥锡森,他的黑沉着一张脸,手里捏着一根香蕉,就是自己给陈思的那根,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他手里。
“嗯,差不多五岁。”
“呀,那你们平时有没有觉得有代沟?”聂易问得特别认真。
锡森脸更加冷沉了。
“不会啊,我就怕他内心三岁呢哈哈!”陈思注意到身旁的锡森默默制冷,便开了个玩笑。
聂易问:“思思还在读书么?”
“今年六月毕业了,没有再读。”陈思如实回答。
“哦,不过啊,现在不管男生女生,多读点书好,多读点书好啊,有文化有知识,就不用干我这种活了,有文化有知识,那就轻松了许多。”聂易像一个长辈般,说着这些长辈的话。
但陈思不置可否,最近也会跟宁倩聊天,得知的是,她现在几乎天天加班到凌晨,而且加班还没有加班费,晚上加班得晚了,没有了公交地铁,又舍不得打车,干脆就在办工桌上睡到六点,再回酒吧洗澡换衣服去上班。
温仪让她去附近租间房子,但是,房租却可能要了她小半个月工资。最后,还是宋琳让小波去接她,她快要下班了小波就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去接她,倒也还好,至少,可以安睡一下。
所以,哪里是有文化有知识就可以轻松了的?!
但想了想,自己好像才是最不需要惆怅的那个,但偏偏却又是最敏感最多愁善感的那一个。
聂易不顾一旁的锡森,又跟陈思说了许多,从兴趣爱好星座颜色再到电视剧,不断给陈思安利,也谈论着最近的一部宫斗剧,锡森完全无用武之地,被晾在一边,嘴里都不知暗骂了聂易多少遍了,他实在没想到会是这番光景,简直就成了网上最可恶的男闺蜜,而自己一句都插不上来。
最后时间实在不早了,聂易就要带着陈思下楼抓鸡摘菜,仿佛没看到锡森一样,陈思碰了碰一旁冷得要僵的锡森,“抓鸡摘菜不?”
“去!”一个去字被锡森说出了战场出征的气势,陈思捧腹。
聂易进了圈鸡的网,招呼陈思一起去,陈思看了看,有点害怕自己的小白鞋难洗,但是又很难得一群鸡给她去抓,心里想着体验一把,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进去。
但锡森一眼看出她想往里面走,一把扯住她的外套,应对陈思的一脸疑惑,道,“你进去不熟悉,会踩到鸡蛋的。”
聂易虽在里面用竹子搭了个鸡棚,里面放着干稻草卷成的鸡窝,但是仍然有的鸡在树底下生了个蛋。聂易在里面喊着“没关系”,但锡森不理会他,拉着陈思就往后面走,轻飘飘留下一句,“我们去摘菜,你慢慢来!”
菜园就在屋子后面,这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对聂易的看法,“他该不会是个女人吧!”
锡森微微一怔,没有回应她。
陈思看着这个刷新自己认知的菜园,每一个品种的菜都种得非常整齐青郁,而且他摘菜都是从一处往后摘的,而且没有菜的地都似乎被他平整过,翻上了新泥,腐败的枝叶和泥土都被他整理好堆放到了香蕉树底下。菜的后面,是攀着竹子架的番茄,最后,竟是许多品种颜色各异的玫瑰。陈思爱玫瑰,一下子奔了过去。
陈思这朵玫瑰看看,那朵玫瑰闻闻,忽然看到树枝最粗壮也该是最老的一棵红玫瑰底下扣着一把锁,虽然被一些青苔攀了一个角,精致中让陈思觉得有几分莫名的可怜。它一面是用白钻石镶嵌成的“易”字,另一边是用红钻石镶嵌的“正”字。
陈思大胆猜测,这是刻着聂易和他爱人的名字的锁,“正易”听起来像是正义,也挺般配的。
陈思又转了几圈,看腻了才来帮锡森摘菜,看他穿着西装蹲下摘菜的样子,又想起了今天他穿着西装从车后座钻到前面的时候那个滑稽模样,忍不住数落他,“都让你别整天穿西装你就是不听,你看你,穿着西装多不方便,大夏天的也是那样穿,都不怕长痱子。而且你不知道吗?别人现在都说,整天西装皮鞋的,不是保安就是销售。”
锡森的动作顿了顿,看她,又皱着眉头看看自己,优雅地站了起来,有点无辜弱弱道,“我是从公司过来的,没来得及换。”
陈思一拍手,想起自己刷的短视频里的男生,人家都是穿大衣的,于是打定主意要对他大改造,“我下单,给你改造改造!”
锡森依旧皱着眉,蹲也不是,半蹲也不是,站着更不是,怎么她不说自己就没发现呢?!一脸无奈地看着陈思,陈思瞪了他一眼,“以后听不听我的?”
锡森目无表情的脸有点傻呼呼地点了点头,她佯装生气的样子让他心花怒放,况且他本就一直都听她的。
于是,陈思敛了敛裙子,在锡森的指导下摘了一些菜,锡森看了看四周,又蹲了下来,同她肩并肩摘菜拔萝卜,陈思恶趣味地用手指往他脸上揩了一点泥巴,他拿着一片白菜叶子跟着她追了好一阵子,最后,陈思那双小白鞋还是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