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姿不服气地笑道:“唉大哥,这怎么成了该我道歉了?分明是你派人抓我,只是没抓到而已,这只能证明你的人无用罢了,怎么说也不能算是我的错,就算要道歉,那不也该是你道歉吗?”
说完她还斜歪着头,玩味地看了我一眼。
见那双眼如深潭毫无公害,我猜想,是友军没错。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把我的百灵给带来吧!
我笑了笑,说道:“你大哥这些天已经给我赔了很多不是了。”
李建成接着直言正色道:“三妹,莫再胡闹了,这些天要不是月亮姑娘在府上冒充你,我们在一旁打掩护,那柴家的人一早就发现你失踪一事了,看你如何跟父亲交待!”
什么?
冒充?
打掩护?
原来李建成极力邀请我在唐国公府住下,不是因为之前误绑了我对我心生愧疚,想要补偿我,而是因为要我当他妹妹的替身。
我去!
说实话,当知道事情原委的那一刹,我的心情是极不美丽的。
没成想,有人比我更气愤。
李三小姐极不悦地驳斥道:“哼!发现就发现,有什么了不起!交待交待交待,你们就知道交待,可有想过的感受!我是个战利品吗,随你们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府了,留得我们在原地一脸愕然。
此刻真是的超级尴尬。
我刚想开口告别,但话到嘴边还未说出口,李建成就向我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现在并不打算放你走。”
“我……”我略有迟疑。
他又走近我,柔声对我许诺道:“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我们之间的事的。”
不知道为何,我总是对他拒绝不起来,因为我心里清楚明白地知道,七年前阿姐出嫁那日,他在皇宫的荷花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一直把他当成是救命恩人。
见我想走,百灵在一旁扯扯我衣角,提醒我莫忘了这次出来的目的。
就这样,我又留了下来,这次还加上了一个百灵。
因李三小姐已经安然回来了,所以我主动搬出了撷英阁,住到了离着不远处的客房沁园。
唐国公府上下待我一切如旧,窦夫人更是几次话里话外向我探口风,要了我的生辰八字,询问家里还有哪些长辈?是否定了亲?……
这些涉及隐私的问题,倒不像是简单地打听亲朋好友的家世,而更像是在为挑选儿媳做准备。
我虽极力逃避,但是总不好自己直接拒绝,毕竟人家也没有主动说是为了选儿媳妇儿,那我也只好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幸好,我跟李英姿很是聊得来。
一段时日相处下来,我发现这李三小姐虽出生盛世门庭,身上却无其他豪门小姐那般娇纵任性的习气,她嫉恶如仇,豪爽而不拘小节,倔强而又好胜,善良而无野心,是个很别致的女子。
也难怪别人会给她取个“哪吒”的绰号。
当然,她对我印象也不错,且先不说我代她受了罪,就说他大哥待我的态度,也让她认定我会是她未来的嫂子。
某日傍晚,我刚在院中来回踱步想着如何达成我目的,李建成遣人给我送来了一个锦盒,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书信和一只月牙形玉簪。
我翻开信笺,里面用苍劲有力的字体写了一首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念着诗,看着那巧夺天工的簪子,吾心悦兮。
不得不说,这位谦谦君子哄女孩的套路,我的确很受用。
唐国公府的夜晚,明月如镜,皎洁柔和。
我斜靠着凉亭,倚栏而坐,望着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
仔细算来,我出宫已经半月有余了吧,不知道此时此刻宫里会是什么情景?知晓我失踪了,杨老头儿会派人找我吗?还有女神、王淑妃、纪情姐姐、鸢萝小姐姐、郑妉姐姐……
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会很想她们。
“你在看什么呢?”我正看得出神,忽然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还未回头我便已猜到是谁,抿嘴笑道:“看我自己。”
感知到他已经走近我,我往右挪了挪身子,示意他坐上来。
他也抬头望向天空,嘴里情不自禁又念起那首诗来: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我不由自主笑了起来,但仍旧是一动不动望着天上的月亮。
他不自觉地往右凑了凑,又看了看我,半响才问道:“你怎么没有戴上我送你的月牙簪子?”
我从袖口里掏出那个玉簪子递给他,俏皮一笑,“喏,你的簪子。”
他接过簪子,为我插在左侧发髻上。
“这是我特地选的一快上好和田玉,命人打磨的这个月牙簪子,瞧着色泽明润、莹和光洁,很是称你。”
我莞尔一笑,“大公子有心了。”
他刮刮我的鼻尖,温柔道:“那也只是对你,我的月牙儿。”
由始至终我都为未转过身面对着他,但我感受得到他的情意绵绵。
这半月的朝夕相处,让我对这位恩人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有时候想想,若不是执着于回现代,留在此地谈一场舒心的恋爱也是极好的。
但是,我好像又面临着另一个难题。
因为上次李建成说因“请”我倒太原做客,要给宇文府报平安。
为了不被戳穿,我拿了阿姐给我的玉佩说是我们之间的信物,请送信之人一定要亲手交给宇文府的女主人——南阳公主。
这不,据说宇文府派来接我的人已经快到太原了。
大兴城的故事正在进行着,山西太原,该出场的人物也是一一出场了。
因杨广下令要修缮晋阳宫,李渊作为宫监一直在现场督促,最近一段时日一直未在府上,我也不曾见过他。
想想上次见到他还是在四年前的两仪殿,只是过了四年之久,若我们再见面,他还能认得出我来吗?
见过四公子李元吉和五公子李元智,却迟迟未见二公子李英杰,听李建成说是去晋阳宫给李渊帮忙去了。
整个唐国公府我虽未踏遍,但大致情况也了解一二,只是一直未见传说中的李世民。
我也很纳闷儿,难道史书记载有误?李渊没有一个叫李世民的儿子?
百灵时刻提醒我莫忘了到太原的目的。
我思忖着,既然已经找到了救我的人,那该如何才能回到现代呢?在同一个地方再落一次水?还是让救我的人在同一个地方把我推下水?还是我在救我的人家里落一次水?……
又过了几天,听说李渊和二公子回府了,我怕李渊认出我来,便一直躲着不肯出门。
李建成说他已经回禀父亲,要娶我为妻,即娶当朝许国公宇文述之侄女、驸马爷宇文士及之表妹为妻。
我看他八成是已经认真了。
见我不肯出沁园门,他还总打趣我,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如今婆也见了,该是时候见见公公了。
见实在是避不过去,某日李建成来看我的时候,趁他不注意我假装一不小心栽进了沁园旁边的莲池,据说我被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不省人事了。
接着,我又躺在床上修养了几日。
不过也证明了我想要在救我的人家里落一次水的测试失效了。
这日,阳光四溟,云淡风轻,唐国公府上下人们皆在传,今日国公爷会在把传家令箭以比试的方式交到某个儿子手中。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谁有本事拿到令箭,谁就是唐国公世子,谁将来就能继承唐国公的爵位以及唐国公府。
知道李英姿大概是跟我一样的想法,我试着撺掇她带我一起去校场看看。
没想到她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路上我探问她:“你认为你的哪个兄弟有本事能取得令箭?”
李英姿眉头一皱,不屑道:“那两个弟弟学艺不精,怕是没指望。”随即话锋又一转,欣慰道:“不过那两个哥哥嘛,谁输谁赢倒还真不能妄下判断。”
“好吧,不如我换个问法,你希望你的哪个哥哥能赢?”
她想都没想,便脱口说出:“二哥。”
我还未来得及仔细问她原因,她接着又略带失望叹道:“不过光我想也没什么用,父亲早就认定大哥是世子,今日的比试不过是走个场面而已。”
我不解道:“为何?”
“父亲是嫡长子,所以他自己也看重嫡长子。”
我又辩驳道:“只要是自己儿子不就行了吗?还非得分嫡子庶子?”
李英姿诧异地看着我,“你不知道吗,就连皇帝册立太子都是首选嫡长子,自古以来哪个有头有脸四世三公家族在选择继承人的时候,都会优先考虑嫡长子的。就说你表哥宇文士及吧,为何宇文大人会选大儿子宇文化及为世子,而宇文士及任凭功劳再大也只能当个县公呢?”
我似懂非懂。
“算啦,跟你说你也不会懂。不过若是我大哥中选,你当高兴对吧?”
我尴尬笑了笑,没搭话。
过了半响,她又遗憾喃喃自语叹道:“若不是因我是女儿身,我倒是很想上去一试。”
郊外校场上,一行人身着戎装,神采奕奕,气势非凡。
我们仨在一旁不远处的草丛里半蹲着,看着校场上的一切。
终于见到传说中的李二公子,看上去他虽不及李建成风流潇洒,但胜在英勇十足。兄弟俩刚好一文一武,各有所长。
李渊对他的四个儿子许诺道:“你们今天谁若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满载而归,我就把李家这把祖传令箭交给谁!”
李渊话音刚落,李元智便抢先一步,誓旦旦对李英杰说道:“二哥,我信你会赢得。”这小子像是他二哥天生的崇拜者,对他敬得不行。
也是,他最崇拜的二哥从小教会他骑马射箭,他自然是想二哥能独占鳌头的。
“哎,四弟……”
还未等李英杰说完,李元吉便迫不及待打断他的话,愤愤不平道:“我偏不信,我信大哥会得到。”
李英杰尴尬笑了笑,朝李建成道:“大哥你别误会,四弟不是有心的。”
李建成似笑非笑,沉默不语。
李英杰又补充道:“四弟,既然父亲有意让我们通过比试来夺得令箭,说明人人都是有机会的,也不光是我和大哥,你和五弟都可以。”
李渊接过话道:“二郎说得没错,既然是一场比赛,那就是能者得之。”
一声哨声令下,随即四位公子跨上马,先后疾驰而去。
李元智疾驰跟上李英杰,愤愤不平道:“二哥,你为何要相让?”
李世民拍了拍李元智的肩膀,叹声道:“你大概还不理解父亲的想法,算了,加油!”说完随即策马而去。
李元智虽不明白李英杰的话中话,但还是乐意跟着他,“二哥等等我……”
四兄弟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旭日下,李渊和万姨娘在此处等待他们的归来。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身着华服、气度雍容的贵妇人,窦夫人也来了。她虽上了些年纪,但是威严仍在,只是此刻却面带忧虑,显得异常焦灼不安。
在窦夫人身旁,伴着一位年纪稍轻、姿色稍逊的贵妇人,我认得那是万姨娘。
窦夫人是最了解自己三个儿子的性子的,不得不对李渊埋怨道:“国公爷,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不直接把令箭交给建成,而大费周章设个什么目标,让他们自己去争,这岂不是明摆着让他们弟兄之间心生嫌隙吗?”
李渊大笑一声,解释道:“夫人,你多虑了,我李家的祖传令箭,是能者得之,这几个儿子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长处,我想他们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万姨娘道:“是啊姐姐,您平日不是最雍容大度的吗,怎么在儿女的事情上如此看不开?孩子们如此能干,你当为他们高兴才是,智云还要以他的哥哥们为榜样呢!大郎自信,二郎谨慎,其余两个都还小,跟哥哥们挣不了什么,姐姐不必过于担忧。”
窦夫人眉头一紧,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最了解,自信过了头便是自负,谨慎过了头便是……
唉……
仔细想来,国公爷还是不如自己的夫人真正了解自己的孩子们,至少对于他们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你母亲担忧的不无道理。”我跟身旁的李英姿说道。
窦夫人虽不再争辩,也已无力争辩,心里却暗自思忖着,“并非我不赞同你想要让孩子们用自己的努力和智慧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初衷,只是孩子们的性格你并非全然了如指掌,我怕你这样做会害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