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来也奇怪,按理说她根本就不应该相信那个可以将轩儿一个人置于巨蟒前面临险境,又设计使自己暴露底细的梓尚。
可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深刻,使她根本无法拒绝。
“月儿。”陌思羽倚在竹藤栏上,轻声唤了一句。
“娘娘。”月儿立即上前。
“你跟着哀家多久了?”陌思羽依旧望着窗外渐暗的天空,悠悠地问。
“自打娘娘第一次入宫时,便服侍娘娘,除了中间的一段时间娘娘不在宫中,算算也有五年了。”月儿细算着,抬眼看了看陌思羽,直到现在她也搞不清楚陌思羽的眼睛到底是真的瞎了,还是没有。
“五年。哀家从未听你提起过家人,你可有家人吗?”陌思羽转眼看她,目光清幽冷宁,倒渗着让人参不透的凌厉。
“回娘娘,奴才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月儿别开了眼光,低着头答。
“那你弟弟如今可好?”陌思羽心里的猜测更加清晰。
“他……”
“大阿哥吃的面包里,是你做了手脚吧?”陌思羽大胆地假设,却说得笃定万分。
“娘娘!求娘娘开恩,奴婢当时只是一时糊涂,为求保住弟弟的命。”月儿怕是吓得不清,立即脆下招认了。
“七七是怎么死的?”陌思羽想到唯一可以利用月儿加害阿哥的事情,也就只有亭晚晚会做。而七七的死,她思来想去,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借此惩罚自己的亭晚晚了。后来不追究,是看在她真心爱陌子上的份上才不提了。
“娘娘,七七的事情,真的不是奴婢做的。七七与奴婢情同姐妹,奴婢……”月儿声泪俱下地解释着,陌思羽见她确有委屈,便道:“那你一定知道是谁吧?”
“回娘娘的话,奴婢……”月儿咬着嘴唇,十分忧郁,她的顾虑和担忧似乎已经告诉了答案。
“是伊贵妃吧?”陌思羽目光清冷,弯着嘴角,可绝不是在笑。
月儿没有回应,已惊愕地抬头去望陌思羽,烛火跳跃在她的脸上,少了温柔多了冷冽。她微微动了动嘴角:“娘娘,求娘娘开恩。奴婢就只有这一个弟弟了,还要依靠他传递香火。”
“今日皇上的事情,也是她指使你做的?”陌思羽的心跳渐快,她竟有些期盼伊贵妃还可以指使人害轩儿。至少那样证明她还活着,自从自己醒来,后宫就只剩下晴雨新和陌思羽两人,其余的嫔妃赐死的赐死,流放的流放。唯独亭晚晚的下落,无人提及。
“奴婢知错了,求娘娘赐奴婢一死。”月儿原本还算清亮的面容,此刻只有绝望的挣扎,连连磕头,发髻凌乱。
陌思羽静静地看着月儿苦求,眼眶微红,不管月儿的理由是什么,可她伤害的是自己的孩子。可转念又想,若留得此线索,会不会,会不会还能找到陌子上存活的一丝希望?
“念你跟随哀家多年,你的命且留着。”陌思羽冷漠地说道。
“谢娘娘不杀之恩,谢娘娘!”月儿惊喜不已,又是连连磕头。
“过去的哀家便不追究。现下有两件事哀家要你去办。”
“娘娘尽管吩咐,奴婢死也愿意。”
“皇上今日中毒之事,哀家不想外传,所以,你得替哀家做好这戏。另外,联络伊贵妃,说哀家想与她见一面。”陌思羽目光无神地望着忽亮忽隐的琉璃屏,一朵艳红木兰花依稀绽放。
“诺。”月儿叩首应道。
“哀家乏了,你退下吧。”陌思羽无力地道。
月儿应声退了出去。
接下来要怎么办?其实不必他人说,陌思羽也知道朝堂上的大臣们,大多已是千正允的朋党,皇上不早朝,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皇后那里呢?她定会要求见皇上,要怎么样才能让她不见皇上呢?
善儿?对,善儿。
这次就要辛苦善儿受委屈了。
陌思羽揪着心想。
至于,千正允,自己倒是有把握让他不与自己为难。
“娘娘,娘娘?”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米兰的轻唤。
“米兰!皇上怎么样了?”陌思羽睁开眼,紧握着她的手问。
“皇上已平安到了相府。摄政王福晋也让奴婢带话说感谢娘娘的记挂,改日过来拜见娘娘。”米兰从容地答着话。
“摄政王可在府内?”陌思羽点着头,忽又紧张地问。
“摄政王不在,听说午后皇后娘娘突发心悸,摄政王便入宫了。”米兰浅笑着答。
陌思羽闻言,似有几分放松,太后若病了,一时半刻也就顾不上皇上的事了。这倒也省了自己的心思。
“娘娘,梓大人还让奴婢转告一句话。”米兰见陌思羽的心思稍微安定下来,于是便安着梓尚的吩咐转话道。
“什么?”陌思羽的神精又一次崩紧。
“他说每日会让人送蟒肝胆药过来。”米兰道。
想到那药的苦味,陌思羽不禁胃中一翻滚,干呕了起来。
“娘娘,娘娘,您还好吗?”米兰急忙为陌思羽顺着背,焦急地道。
“不防事。”陌思羽抬起左手摆了下。
“太妃娘娘,摄政王求见。”月儿隔着江汇月山水屏风禀道。
陌思羽心一紧,喃喃道:“他竟来得如此快?”
“娘娘,若是不想见,奴婢去回了摄政王便是。”米兰宽慰道。
陌思羽忙道:“不可。若此时回避的话,只怕会招来更大的猜忌。扶哀家起来!”
米兰闻声双手扶着陌思羽慢慢从榻上起身,又帮着陌思羽整理了下凤冠,一路挽着陌思羽出了内阁。
来到正殿时,千正允正端坐在一侧,喝着茶。
见陌思羽从屏风后走出来,立即起身道:“微臣给太妃请安。”
“免了。”陌思羽挥了挥绢子,半摸半扶地来到了凤椅前坐定。
“臣深夜前来,多有打扰。只因太后娘娘旧病复发,臣一时也不得空来向太妃和皇上请安。”千正允浅浅地一揖,目光犀利地向四周环了一圈。
“皇上染了些风寒,杜太医开了方子已喝了睡下。杜太医说皇上这次的病来得有些突然,怕是因为心虑过重。哀家想来,怕是每日早朝和功课太繁重,令皇上感到了不适应。哀家想代皇上跟摄政王讨个情,就让皇上在哀家这里暂歇几日可好?”陌思羽笑得淡雅清甜,目光虽仍朦胧,但绝看不出异样来。
千正允沉思着凝视陌思羽,踱了几步。
“怎么?摄政王是不放心我这个眼瞎之人吗?担心哀家照顾不好皇上?”陌思羽收了和善的笑,换了自嘲与讥讽的意味。
千正允忙躬身道:“微臣不敢。那,就照太妃娘娘的意思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