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奴婢还是去请杜太医吧。”米兰早已泪眼迷蒙,她拭探地问。
“不可。”梓尚忙扬声制止,见她二人怔愣又解释道:“皇上是在天阙宫里中的毒,怕是早有人设局,若此事张扬出去,只怕太妃娘娘的命,也要没了。”
“哀家不怕死。只要能救得皇上。”陌思羽先是望了眼梓尚,又凝视着轩儿,握紧了他冰凉的小手。
“可若是既救不活皇上,又赔上太妃的性命,也无所谓吗?亦或是皇上活了,可没了太妃的保护,又能活多久呢?”梓尚冷澈的目光突然变得更加变幻难测,眼神中似有担忧,也有埋怨。
埋怨?
陌思羽好像看到了陌子上在责怪自己的无用!
“那你说如何?”陌思羽急了,质问道。
“以臣之见,这宫里已然有人动了贪念,若皇上此刻留在宫中,怕是早晚被人发现。倒不如将皇上安置在微臣府上,再偷偷派杜太医前往。毕竟为臣是皇上的师傅,皇上年幼贪玩不早朝,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梓尚黑墨般的眼睛深邃不明,可语气甚是坚持。
“只怕,其他人都好说,摄政王那里……”陌思羽如今最忌惮的人,竟是曾经用心喜欢过的人,想想不觉心中一抹凄苦涌到喉间。
“皇上的病不能耽搁太久,太妃还是早做决定。”
梓尚见陌思羽踌躇不决,于是淡声催促道。
陌思羽将手中的黄绢一甩,断然道:“也罢。只要是为了皇上和大陌国,哀家做任何事都可以。”
“那微臣就先带着皇上乘辇出宫了,咱们梓丞相府见。”梓尚抱起轩儿,目光如炬地盯着陌思羽道,见她眼有泪光,又不忍地说道:“太妃放心。如今皇上到了臣府上,若真有个什么,臣定会自刎谢罪便是了。”
陌思羽正色凝视,沉思了片刻才道:“而今,这深墙之内,我已再无可信之人。若你能救得皇上性命,哀家自会报答。”
梓尚微微浅笑,并无回应。
陌思羽伸手抚了抚轩儿已然平静下来的小脸儿,心中百味杂陈,真希望他能快点长大。此刻,她倒觉得梓尚方才在正殿内所说的话是对的,身为一国之君,要学习的绝不仅仅是翰文宝墨,精于骑射,更重要的是心计!
“只是,如今这样出去定会被人发现异样。太妃娘娘可愿将侍女借为臣一用?”梓尚转眼望向侧立一旁的米兰。
陌思羽点了点头,梓尚吩咐道:“去取个小木箱来,太妃娘娘要赏些上好的布匹缎绒送到摄政王府上。”
米兰转眼看了看陌思羽,见她点头,方才退了下去。
“这样能逃过众人的眼睛吗?”陌思羽喃喃地问,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梓尚,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无法相信梓尚的。
“娘娘贴身侍女奉命为摄政王的福晋送礼,谁管查?”梓尚将怀里的轩儿托了托,以平常的淡漠语气回答。
陌思羽也点了点头,米兰抬了个长约一米的红色雕纹木箱来,里面备着前些时候刚刚进贡来的两匹深紫水凌纹缎子和一匹月白色的。
若是平常的宫女,是绝不可能抬得起如此重物,还好米兰原就是个武功底子极好的人。其实,梓尚也可以不用米兰走这一趟,只是怕陌思羽对他不放心罢了。
“这样安全吗?会不会不得呼吸了?”陌思羽见梓尚将轩儿放在木箱内,心下又是担忧不已,焦灼地问。
“太妃放心,等出了宫门口,微臣自然有法将皇上安然无恙地带回府内。”梓尚凝眸,回应后,又向陌思羽使了个眼色。
陌思羽微点头,转身先行向院外走去,米兰扶着,梓尚跟在身后。
繁树影错,筛着日光落在幽冷的青砖上,应出许多摇曳的影姿来。
陌思羽目光迷茫地询问道:“又快过中秋了吧?”
“回太妃的话,正是呢,再过十来日便是了。”米兰笑着回话。
“哀家记得摄政王福晋的生辰快到了?”陌思羽伸手探到了石椅坐下,浅笑道。
“嗯,太妃的记忆力真好。”米兰点头回应。
“前些日子西洋国送的布匹可还有吗?”陌思羽望着前方,问身侧的米兰道。
“还有几匹。”
“你去选两匹颜色淡雅地送到摄政王府,说是哀家的一点心意。”
“诺。”
“去吧。让月儿过来服伺哀家就行了。”
“太妃,皇上既已睡下了,微臣也就先行告退了。”
“嗯,退吧。”
“诺。”
话毕,梓尚也不多话不多看,转身便离开了天阙宫的后花院。
陌思羽心里这才开始崩紧,可面儿上仍是淡定自若地坐在绿阴下纳凉品茗,月儿刚刚来到身侧服伺着,又吩咐人去请了杜林枫前来天阙宫。
半个时辰后,宫内并未有传来任何的消息,陌思羽这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正欲起身时,忽有人来报说杜太医求见。
陌思羽想了想道:“请。”
“微臣杜林枫参见太妃娘娘。”杜林枫手提医药箱,一身青袍,恭敬地打了个千。
“起吧。”陌思羽淡淡地道,复又说:“皇上今日有些轻咳,哀家实不放心。”
“微臣刚刚得到了此消息,特意急着过来为皇上请脉。”杜林枫温和地躬着身道,抬眼看了看陌思羽。
陌思羽也不多话,起身,由月儿扶着,便向内阁走去。
杜林枫随后跟着,三人一起来到内阁,陌思羽道:“皇上中毒了。”
杜林枫闻言并未有什么过于激动的表情,倒是月儿被吓得不轻,脸色微白。
陌思羽虽看见了,但也没有过问,只顾道:“杜太医,这是哀家的腰牌,可随时自由出入皇宫。”
“太妃娘娘尽管吩咐便是。”杜林枫接过腰牌,仍是淡定自若,似乎经过先帝中毒事件后,已再没什么可以令他慌乱了。
陌思羽微笑,招了招手,月儿识趣地退了出去,杜林枫近前几步。
陌思羽俯身过去,与他耳语了几句,杜林枫的神色才有了些异样,但很快又恢复了。
“微臣遵旨。”杜林枫脆了下来道。
“行了。既然杜太医已清楚了皇上的病情,就命人每日煎药来便是了。一日三次请脉,也不可缺。”陌思羽甩开宽口袖袂,风雅卓绝地坐在了软榻上,淡声道。
“诺!”杜林枫开了方子后,方才离去。
陌思羽望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忧思匆匆,只盼着梓尚可以救得轩儿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