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平的手蓦地停住了，他呆在那儿：“你说什么？”
“我说，你认错人了。”齐浩然定定地站在那儿，静静地望着陈一平。
陈一平转过脸来看了看莲姐：“他说什么？莲姐，你能告诉我吗？”
莲姐的嘴张得老大，她望着齐浩然：“明仔，你——你怎么啦？你怎么乱说话呀！”
菜帮子不耐烦地叫起来：“妈！你不懂啦！”
齐浩然平静地说：“陈叔叔，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明仔。”
“你——不是明仔？那——你是谁？”陈一平似懂非懂地站起来，正待要问，他的电话响了。
“喂，我是陈一平，对——什么？医院？我儿子？绑架案？怎么可能！李红你哭什么呀？没事，不要怕——好，我马上回来！”
陈一平挂了电话，脸色苍白，他望着黄老师：“对不起，黄老师，我得马上走了，医院里出了事情，我得马上赶回去！那个——明仔，等明天，明天我再来听你的故事吧！”
他说着，旋风般地卷出门，奔向外面的汽车。
黄老师、菜帮子、齐浩然都跟了出去：“陈警官，你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陈一平早已发动汽车开走了。
医院的大门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黑压压的人。
陈一平向着大门狂奔而去。他的心怦怦乱跳着，脑子里只有李红的那几个字：“你快来，蒙蒙出事了！蒙蒙被人绑架了！”他飞快地跑着，越过一个个行人，越过一道道障碍，越过那些同样奔跑着的人群。终于，他跑到了医院大门外，看到大批警车、大批警察，无数的警灯在闪烁。他还看到了几组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接着，一群人向他跑过来，那些人都神色紧张，跑到他面前欲言又止。他大声喊着：“小珂、孟宇，怎么样，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个年轻的女警察提着枪，不安地、愧疚地望着他：“所长，对不起……”
“孟宇，你说！”他指着年轻的男警察，厉声命令，“怎么回事？”
疲惫不堪的孟宇镇静了一下，大声回答：“报告所长，歹徒现在躲在便民门诊里，就他一个人，手里有枪，还有一个手雷，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局面，但是，蒙蒙在他手里。”
“蒙蒙？！”陈一平的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全没有了信息，整个人僵在那儿，那个叫小珂的女警察想扶他，又不敢。孟宇说：“所长，没事，蒙蒙暂时还没事，你别担心，我们正在想办法！”
“对，分局的同志们都来了，还有武警部队的同志，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把蒙蒙救出来，你放心！”
陈一平大踏步往前走着，边走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蒙蒙不是在幼儿园吗？怎么会在医院里？”
正说着，一个人嘶喊着扑了过来：“一平！”
陈一平抬起头，李红扑进他怀里，整个人都快倒了。两个年轻医生和几个护士扶着她，陈一平抱住她，下意识地往医院里瞅：“没事，我来了，好了好了，没事了……”
“一平，蒙蒙，快救蒙蒙，蒙蒙在他手里……”李红刚一说完这几个字，就晕了过去，看来她已经支撑了很久了。几个护士大叫着：“李医生，李医生！”
几个医务人员把李红架走了，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走到陈一平面前，其中一个领头的问：“我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你是孩子的父亲？”
陈一平下意识地点点头：“是！”
“跟我们来！”那总指挥说着，向前跑去，陈一平终于看到自己的孩子了，只见大厅右侧的那间诊室里，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左边胳膊下挟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右手里握着一支手枪，胸前敞开着，里面绑着一个手雷，正静静地坐在那儿，手枪指着男孩子的头，一动不动。
陈一平一见，险些晕了过去。
总指挥的眼睛从钢盔下露出来，目光森严：“看清楚了吗，那个孩子是你儿子？”
陈一平平静地回答：“是的，首长！”
“好，刚才我们已经喊过话了，心理谈判小组也已经上过阵了，犯罪嫌疑人目前比较平静，他好像也累了，我们的狙击手已经布局完毕，你放心，我们一定要把孩子活着救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陈一平望着儿子，心如刀绞。蒙蒙好像不是很害怕，他正挥着小手，对着远远围观的人群微笑，而且，他还转过脸来，对着那歹徒微笑！
但是，在蒙蒙天使般的笑容前，那歹徒没有半点动心，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枪指着蒙蒙，蒙蒙还用小手去碰他。
“事情是今天下午4点钟发生的，因为孩子发烧，李医生把孩子从幼儿园接出来给他看病，看完病后，就把孩子带到自己的诊室，让孩子自己玩耍。因为病人很多，李医生无暇照顾孩子，医院的监控录像显示，大约4点钟，蒙蒙一个人走出了妈妈的诊室，在走廊上，很不幸，他遇到了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绑架了蒙蒙，很快把他带到独立的、当时没有什么人的便民诊室。很奇怪，他没有提出什么条件，而是只有一个要求，要医院院长、李红医生单独跟他见面，他要问他们一些问题，院长马上报了警。”
“他要问一些问题？什么问题？”陈一平睁大眼睛。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绑架者，和其他绑架者一样，他也很绝望，很果断，但是，他很平静，基本上没有什么废话，他说他并不想伤害孩子，但是是医院先伤害了他，他只想和院长、李医生对话，如果院长和李医生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就和孩子同归于尽。我们的人把院长和李医生找来，让他们平等地和犯罪嫌疑人交流，可是，李医生一看到儿子，当场就崩溃了……”
“他到底问了什么问题？”
总指挥迟疑了一下：“他只是问，为什么要杀死他的儿子。”
“什么？！”
“后来，我们才了解到，这人是个到城里来打工的农民，原来是个退伍军人，他十二岁大的儿子在城里上学，一个男孩儿，很可爱，我刚才看见了他的照片……和我女儿一样大，也上小学六年级……孩子得了重感冒，就到这家医院里救治，不幸的是，钱不够，病没有治好，死了。那父亲就疯了，认为是医院杀死了他的孩子。而李红医生，正是他孩子的主治医生。”
“哦，我的天！”陈一平扶住旁边的墙壁，面色惨白。
“所以，他就绑架了李医生的孩子。”旁边一个警察插嘴道。
“蒙蒙，我的蒙蒙……”陈一平望着玻璃窗里的那个歹徒，再看着他怀里的蒙蒙，泪水一下子就冲到了眼眶里。那歹徒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手里的枪始终指着蒙蒙的头。
“他说，李医生把他儿子治死了，城里人把他的孩子弄死了，他也要弄死城里人的儿子。他就只有这句话。”旁边的警察说。
“已经两个小时了，现在大家的心理已经到了一个极限，犯罪嫌疑人也一样，所以，现在是一个时机，你放心，我们准备执行第二个方案。”
“让我来，让我跟他直接对话，行吗？”陈一平望着总指挥。
总指挥看了看他，无言地拍拍他的肩膀，走到一边。
人群是那么寂静。
陈一平走到了诊室十米处。
那歹徒叫起来：“你干什么？退后！退后！你是谁？我开枪了！”
陈一平站住了，他的目光是那么焦灼，那么悲哀，那么惨痛：“大哥，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儿子。”
“骗我，你们都骗我！你们这些城里人，都是坏蛋！坏种！你们这些杀人凶手！别过来！靠后！”
陈一平望着蒙蒙，后退了一步：“大哥，我就是你抱着的这个孩子的父亲，你放心，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跟你谈谈，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和你谈谈……”正说着，只听到李红的声音在人群里传来：“一平，你告诉他，不是我，我们没有杀他的孩子，我们没有责任！他的孩子是得病死的，不是我的责任！”
陈一平回过头来，李红的样子已经近乎疯狂了，她大叫着搡开扶住她的人：“我们没有责任，没有！叫他还我儿子，把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陈一平大吼着：“李红，你冷静点！”
李红的话强烈地刺激了那歹徒，歹徒叫起来：“你们这些白衣杀手！凶手！我儿子就是你们杀死的！你们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陈一平正要说什么，突然，身后的人群里响起一个稚嫩而清亮的声音：“爸爸！”
陈一平大惊，他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费力地分开人群，一步步向他走过来：“爸爸，我在这儿！”
“明仔？！”陈一平惊愕地呆住了，他甚至忘了周围的一切，忘了歹徒，忘了蒙蒙，只盯着向他走来的那个男孩儿，那孩子眼光清澈，步履沉稳。他是东方明，明仔。
“明仔？”陈一平怔怔地望着他，“你——你怎么在这儿？”
明仔走到了他面前，仰着一张小脸，微笑着：“爸爸，我在这儿，我来了。”
歹徒望着明仔，再看看怀里的蒙蒙，大声说：“你们捣什么鬼？”
李红也怔住了，望着明仔张大了嘴巴，一缕头发搭在她的额头上，她显得那么紧张，那么憔悴：“是他？是那个孩子吗？他是明仔？”
“明仔，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来了？”陈一平再次问道。
明仔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走到那道窗户面前，对着那个已经高度戒备的歹徒，清晰地、大声地说：“叔叔，我想跟你说句话！”
那歹徒望着明仔，不知道怎么地，他的眼里渐渐地浮起了一层泪水，他死死地盯着明仔，哽咽了几声，用袖子抹了抹眼睛：“你——你想干什么？你走开！”
这边，总指挥低声叫起来：“那孩子是谁？他怎么出来的？你们怎么没看好他？各部门注意，注意，注意孩子的安全！”
几个隐蔽在楼顶和屋角的狙击手的手指已经扣上了扳机。
正在这时，一个看上去儒雅漂亮的男士挤了过来：“浩然，你干什么？你跑到那儿去干什么？快回来！”
“爸爸——”明仔回过头来，对着那个人，齐盛天，大声说，“爸爸，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齐浩然，我是东方明，明仔！浩然在黄老师家里，你去找他吧！”
“什么？你说什么？你不能过去，浩然，你给我过来！”齐盛天大叫着，要扑过去拉回明仔，老余一把拉住了他：“先生，请听我给你讲……”
陈一平望着齐盛天，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悲哀地摇了摇头。
这边，齐盛天目瞪口呆地听着老余在他耳边飞快地说着，脸色大变，他望着明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我带我儿子来打预防针，他怎么就不是我儿子了？他怎么就变了？你们说的什么明仔？我不懂，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浩然，过来！过来呀！你干什么呀！”
他扑过去，想抓住明仔，老余、阿龙和阿彪以及几个便衣警察抓住了他。
“对不起，爸爸！”明仔喃喃地望着齐盛天。
“齐先生，接下来我再给你解释吧！”陈一平说着，走了过去，“明仔，你走开，你想干什么？谁让你来的？”陈一平想上去拉他，明仔没理他，把手搭在窗户上，对着屋里大声说：“我是想说，叔叔，我想和你换一下！”
“你说什么？”陈一平大惊。
“叔叔，你看，我弟弟那么小，你不要吓着他，我进来，你把我弟弟放了，好不好？”明仔趴在窗户上，对着那歹徒叫道。
一时间，屋里、屋外、大厅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人们惊疑不已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什么？那个孩子是他弟弟？他到底是谁？”这边，齐盛天问着老余。
“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总是出人意料……”老余摇着头，“先生，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陈一平大声吼道：“明仔，你疯了！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快过来！你添什么乱！”
里面，那歹徒望着明仔，脸上浮起一阵奇异的表情，他看了看怀里的蒙蒙，再看看那个急切地趴在窗户上的小男孩儿：“你说什么？你想跟他换？你真是他哥哥？”
“对，我是他哥哥。他是我弟弟。”明仔静静地回答。
屋里的蒙蒙也伸出手，挣扎着想要向他扑过来：“哥——哥哥！”
陈一平急了，扑过去要抓回明仔：“你这倒霉孩子，你给我回来！”
没想到，那歹徒突然一下子从窗户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明仔的胳膊，把蒙蒙挟在自己怀里，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明仔，脸上阴晴不定：“小孩，你过来！”
这边，齐盛天也急了，大叫着：“老余，快想想办法呀！快救浩然！”
“先生，没事，没事，少爷会没事的，你放宽心！”阿龙和老余赶紧扶住齐盛天。
“叔叔！”明仔的手被他捏得好痛，但是，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而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叔叔，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所以我想来陪你，你打开门，让我进去，把我弟弟换出来，好不好？叔叔，求你了！”
陈一平要扑过去，那歹徒举起枪对着他：“站住！你过来，你两个儿子一个也活不了！”
陈一平停下了，他震惊而惶惑，干咽了一下：“大哥，你别冲动，你弄错了，这孩子不是我儿子，你放了他，他不是我儿子，你别伤害他……”
歹徒用枪指着陈一平，歇斯底里地大叫：“你退后，退后！”
齐盛天也大叫着：“喂，叫你退后你就退后呀！别惹他！”
陈一平无奈，只好退后几步：“明仔！你这个小疯子！”
正在这时，黄老师、齐浩然和菜帮子都跑了过来，他们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黄老师大叫一声：“明仔！”
齐浩然和菜帮子也要冲过去，被几个武警战士给拦住了。
这时，齐盛天一转眼看见齐浩然，大吃一惊：“你是？”
齐浩然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爸爸！我回来了！”
齐盛天又惊又愕，看看屋里的明仔，又看看怀里的齐浩然，一把推开他：“你们搞什么名堂？这是怎么回事？”
老余一把抓住齐浩然：“哈，真主儿来了！先生，他才是真正的少爷！少爷，你可别再跑了！”
齐盛天举起手，想扇儿子一耳光，但是，他很快地把齐浩然搂进怀里去了，又疑惑地回头看明仔：“那——那他——他到底是谁？他不是浩然吗？”
他指着屋子里的明仔。
“明仔。他是我朋友！”齐浩然说。
“你朋友？你们……”
“爸爸，等一会儿我再给你讲我们的故事好不好，”齐浩然说，“现在我们考虑怎么救明仔吧！”
这边，歹徒一会儿看看明仔，一会儿看看陈一平，陈一平脸上的焦急、痛切让他很开心。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明仔身上：“你，小孩，你说你想跟我在一起？”
“是，叔叔。”明仔低声说，“但是，你要放了我弟弟。”
歹徒放开了他的手腕，抬眼看了看远处的李红：“李医生，他也是你儿子？”
李红僵住了，她站在那儿，脸色惨白，披头散发。蒙蒙笑着向她张手一抓一抓的：“妈妈！”
“是不是？告诉我！”歹徒的枪指到了蒙蒙的头上。
“李红！”陈一平大叫一声。
李红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她停住了，转过脸，她望着陈一平，泪水从脸上迅速地滑落下来：“对不起，一平！那个报告——那个亲子鉴定的报告——是假的，我当时说了谎，骗了你……明仔，他的确是你儿子。他真是你儿子！”
陈一平的眼前一下子黑成一片。
李红走向那歹徒：“是的，他是我儿子，是我另一个儿子——求你，你把大的带去，大的好带一些，把小的留给我吧！”
所有人都惊住了。
陈一平不敢相信地望着李红，眼睛血红，李红避开他的目光。
歹徒看着明仔，嘴角边有一缕苦笑：“孩子，过来。”
他把明仔拉了进去，然后，把蒙蒙放出了房门。
“明仔！”黄老师、陈一平、菜帮子、齐浩然都大叫了一声。
只有齐盛天大叫：“浩然！”
“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准备实施第三方案！”总指挥对着对讲机低声急促地说。
蒙蒙摇摇晃晃地走向人群，李红快步跑过去，把儿子搂进怀里，死死地抱着，放声大哭。
陈一平站在那儿，既不动，也没有言语。
几个护士和男医生飞快地跑过去，把李红母子带离大厅。
陈一平远远地望了他们一眼，没有跟去，他转身望着那间房门紧闭的便民诊室。
屋里，明仔定定地站在那个人面前。
那个人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手里的枪没有移开。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声音那么温柔，那么低沉，和刚才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明仔吸了一下鼻子：“明仔，东方明。”
“你叫明仔？”那人摸了摸他的脸，笑了一下，“几岁了？”
“马上就十二岁了，就8月31号的生日！我妈说，我是生下来读书的！9月1号开学，我提前一天就生下来了！”明仔张着手指说。
“哦，是吗？我儿子叫喜宝，也是十二岁，他是7月份的，刚过了生日——你知道吗，他上个星期没了，他死了！我的喜宝，他死了呀！”
那人说着，突然抱住明仔，大声痛哭起来。
“注意，注意，歹徒情绪不稳，大家一起上！”那边，总指挥一声令下，几队武警和便衣很快地包抄过来。
“退后！不许过来！”那歹徒一看势头不对，一把抓住明仔，提着枪对众人喝道，“再过来我就打死他！”
“不要！”陈一平的眼泪流了一脸，“明仔！”
总指挥只好挥手：“停下！后撤！”
武警战士只好又退了回来。
“不，叔叔——”明仔一把拉住那人的手，“叔叔，我知道你的儿子死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儿子不在了，我给你当儿子，好不好？以后我就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什么？你说什么？”那人望着明仔，终于，他安静了下来，不发怒了，也不哭了，他怔在那儿，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把明仔扳了过去，仔细看着他的脸，“你的眼睛很大，和喜宝的不一样，喜宝眼睛没有你这么大，但是很亮——喜宝有一颗小黑痣，就在嘴角这儿，他妈妈说，这是好吃痣，是个小馋鬼，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可是我们穷，哪有什么好东西给他吃？那天，在病房里，他突然跟我说，他想吃西瓜，好想好想吃，嘴巴里干得很……我就下去给他买，我们在城里好久了，其他孩子水果吃不完，我都没有给他买过一个西瓜……那天他的烧还是不退，嘴角都起了泡了，我就想，吃就吃吧，不就是一个西瓜吗，我儿子就是想吃一个西瓜，我怎么也得给他买……没想到，我才下去没几分钟，一回来，他就没了……他就没有了啊！我的喜宝啊！”那人伏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他的声音是那么大，那么悲恸，那么无遮无拦。
一个大男人突然哭成这个样子，所有人都怔在那儿，几个武警悄悄地扑了过去，悄悄地拉开了门。
一个武警趁他没注意的时候要想抢走明仔，不想那人发现了，他突然一跃而起，把明仔拉到角落里，然后快速地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部……
很多年以后，明仔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声剧烈的枪响。
那个人慢慢地倒下来，他的半边额头被鲜血染红了，但脸上看上去很平静，很安详。
想必，他是跟他的喜宝重新团聚了吧，他看上去一脸幸福。
明仔永远忘不了那张脸。那是一张父亲的脸。
明仔看见人们都向他拥来，有满脸泪水的陈一平，有惊愕万分的黄老师，有手忙脚乱的齐浩然、菜帮子，还有脸色苍白、踉踉跄跄的齐盛天……
很多天以后，明仔和麦子黄坐在清凉河边的草地上。
“明仔，听说你在城里又找到了一个爸爸？”
“不是一个，是两个！”明仔举起指头，“两个！”
“哦，明仔，你真幸福！”麦子黄长长地叹着气。
“我真的幸福吗？”明仔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想要知道明仔后来的命运怎么样了，那么，请继续关注下一部：《人质危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