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石面容转肃,他没想到柴盛枭竟有如此急智,短短片刻就看清了此事的利害关系。他喉咙微微有些发干,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应付这难缠的对手。
“如果我没记错,柴都统应该不是本地出身。”
柴盛枭淡淡道:“这不算什么秘密,我从前游荡江湖,直到与拙荆相识后才留了下来。”
李墨石道:“似乎两年前柴夫人便不幸辞世了吧?既然如此,柴都统对云盘县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么?”
柴盛枭两眼眯成一条细缝:“你想说什么?”
李墨石叹道:“就算死,我也想死个明明白白啊。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犯不着冒莫大风险来逮我。可你偏偏就这么做了,所以我很好奇,你背后那个人究竟开出了什么价码?”
柴盛枭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李墨石心里一沉,表面却不露痕迹:“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和信义,只是背叛的筹码还不够大’。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无意探究那人是谁,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能给你什么?”
柴盛枭嘴唇翕动了一阵,终于还是开口道:“他能给我的兴许你也可以,或者说你大哥一定拿的出来。但东西虽然差不多,交易的人却大不一样。对于他我很有信心,可以确保他赖不了我的账;可换成李砚心,我就一点儿把握也没有了。”
“原来如此。”李墨石苦苦一笑,对这个解释根本无从反驳。李砚心修行者的身份既可以是震慑,也可以是威胁。就好比一个江洋大盗,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绑架一个富家女,然后从容地与其家人做交易;但他几乎不会去绑架一个皇子或公主,就算无奈为之,他也不会蠢到去和朝廷谈条件。
那简直就跟找死没区别嘛。
李墨石身体有些发冷,脑海中不断闪过一张张面孔,其中便包括王厚方甚至陆长鸣!但现在考虑是谁已没有意义了,能做的只是静观其变,看看幕后主使到底想干什么。
柴盛枭看着沉默下去的李墨石,心里也颇有几分复杂。对这个“武痴”他其实不乏好感,虽然刚才一时气急,但他柴盛枭也不是个心胸狭窄之辈,技不如人而已,往后埋头苦练就是了。
但他除了武人这一重身份,还有很多东西是需要顾忌、考虑的。如果能妥善办好这件事,那好处将会难以预料。别的不说,只要能将“那样东西”拿到手,那自己的修炼之途便会开阔平坦许多。
至于李砚心?呵呵,这小子自己也说了,他大哥在和乌神子的交手中受伤不轻,现在想必是自顾不暇。只要拿到“那样东西”,自己立马就离开云盘县,凭着多年来的积累,走到哪儿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李砚心又不是神仙,难道还能掐指一算,用飞剑在千里之外取自己首级不成?
柴盛枭越想越安心,内心的少许愧意也淡了下来。无毒不丈夫,只要能对自己有利,害上一两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他心肠一硬,双手握紧手中铁链,防备李墨石耍什么花样。就在他焦急中夹杂一丝激动,想要插上翅膀飞回云盘县时,惊变就在这一刹发生!
“轰轰轰轰……”
一串雷鸣似的响动自大地传来,动静几可与大型地震媲美。三人在马车内被震得东倒西歪,柴盛枭面色转厉,大喝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探头出去看,毕竟李墨石这个大高手就坐在旁边,必须得小心谨慎。
一个惊恐至极的声音响起道:“都统,天上有,有,有妖怪啊!”
柴盛枭倒吸一口冷气,十指将铁链攥得“咔咔”乱响。
“柴盛枭!”李墨石陡然怒喝,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直直看着他,“那些人或许已经来了,你真要回云盘县送死?!”
柴盛枭身躯一震,一时间心乱如麻,无数杂念将脑子撑得发疼。他一边提防着李墨石,一边掀开布帘,余光往马车外面一扫。可这不看不要紧,只见四面八方都在不断颤动,在深沉夜幕的笼罩下仿佛世界末日降临。
他往天上一望,正值一道霹雳“喀嚓嚓”撕破黑暗,将千丈高空中一头形状恐怖的妖魔照亮了轮廓!
它形如苍鹰,但体型极大,即便隔着千丈距离也蔚为可观。表面浓黑如墨,翼羽竖立如刀,两只巨翅一经展开,当真有遮天蔽云,鲸吞万里的可怕气象!
有若实质的妖气弥漫如雾,将天空熏染得朦朦胧胧,那硕大妖首往下一垂,两束碧绿的炽光激射出百丈,将所过之处照得纤毫毕现。
两道目光,竟展现出了近乎神迹的力量!
柴盛枭先是被李墨石破去无敌心境,紧接着又撞见这无上妖魔,满腔肝胆险些被当场吓裂。他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惊悚,忙不迭勒转缰绳,驾驶着马车朝远离云盘县的方向逃去。
去你娘的天大好处,老子不要了行不行?!
老子,老子现在只想保住小命啊!
“老柴,注意看路,后面我帮你盯着!”生死关头李墨石忘却前嫌,拍了柴盛枭一下后踹开马车后厢板,目光凝重地观察着妖魔的动向。
柴盛枭一声不吭,一下接一下地抽动马鞭,想尽快逃离这危险的地方。连这种层次的大妖魔都现身了,不管他们什么想法,云盘县这种是非之地都不能再待。
“驾,驾!”
柴盛枭眼珠发红,恨不能化身为马,纵蹄奔驰。但就在他们往前逃了数里地后,半里之外浮现出一杆通体银白的巨大阵旗,粗粗估计大概得有百丈来长。
已经可以媲美李墨石前世的一些高楼了。
柴盛枭遍体生寒,但退已没法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他边驾马车边骂道:“李墨石,今天老子要是死在这儿,临死前也要拉你们母子俩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