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路无话，唯有走路时发生的轻微脚步声。
身前，自有品姨从慈园带出来的丫环在前面执灯引路，身后，靳无韫落了几步远，不紧不慢跟得从容。
好几次我偷偷回头瞧，只见他一手负背，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似在思量。
他知道我突窥望他，淡淡的月光底下，不经意中，若与我如星子般闪耀的目光对上，皆故意转了开去！
进了慈园后，品姨让靳无韫自径去玉夫人房，然后一把将我拉回自己的住处，丝毫没有待旁人的冷淡，耐心而温和的叮嘱我道：“乖乖留在这里，不许再乱跑了！放心，无韫今儿既回了靳家堡，无论如何是跑不了的，也就是说，不管他乐不乐意，打明天起他便是你的夫婿，夫人会劝说他的。至于现在你最好别再去招惹他，他恐怕正烦着呢……”
嗯，他是会心烦，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向来站在他这边的玉夫人，会在这个结骨眼上倒戈相向，居然有心成了这桩姻缘！
哈，我心中乐着咯咯直笑，脑海里则在想像正在夫人房里的靳无韫此刻会是怎样的表情。
众所周知，在整个靳家堡中，靳无韫谁的账也不会卖，独独宠着妹妹，敬着母亲。也只有玉夫人的话，他才会听上几句话。
品姨叨上几句后便出了门！
摇晃的烛光不住的跳着，我托着下巴，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仿似能在在明耀的光晕里瞧见靳无韫头痛欲裂的光景，心中即得意又痛快。
想着想着，再也待不住，四顾张望一下，见门口有丫头守着走不得，眼珠子一眼，便掩到花厅，小声的撬开了窗，轻轻松松就翻了出来，不假思索立马直往假山树丛后玉夫人的睡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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蹑手蹑脚的走近，但见亮堂的明烛照亮着玉夫人的房间，两道身影映在窗纸之上，我悄无声息的掩了过去，觅了一不叫人察觉的近处角落避人耳目――这轻巧的身手即便是靳无韫再如何敏税也无法感觉到我的欺近，
里面有细细的说话声，我却听得不分明，正在伤脑筋，靳无韫突然开了窗，一个微微浮躁的声音自里面清晰的传来。
“娘，您从不会为难我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的，为什么这次要来横插一手？”
是他正在轻声责问玉夫人。
“你总是要娶妻的不是么？”
另一个低低柔柔的声音随即散了开来。
我偷偷探头，瞧见一身素妆已见雍容之色的玉夫人，正温婉淡定的站在靳无韫的身后，轻轻的劝说着：“无论是迟娶早娶总是要娶的，既然这样，就莫要错过了她！若是错过了，以后你兴许会悔上一辈子！”
靳无韫摇了摇头，只笑不答，似乎认为玉夫人在夸夸其谈。
知子莫若母，玉夫人哪能不知自己孩子的心思，轻轻的替他拉了拉襟角，微笑的道：“你不要不以然，我说的是认真的。她绝对配你！”
停了停又说：“你父亲为了与人争势而为你聘下的那位公主，我叫人暗地里探过，是个娇娃儿，温温腆腆就像一个易碎的精致琉璃，是你远躲惟恐不及的类型，这种女孩儿可以装饰门面，却不是一个能叫你砰然心动的鲜活人儿，不会是你想要的妻子。”
靳无韫在低笑，廊外头明净的白玉石上再次现出了他轻轻摇头的情状：“唉，这事倒真是叫娘超心了！”
玉夫人轻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真是傻孩子，你是娘的孩儿，娘怎能不超心？”
“是，我知道娘关心我，可是，娘，姻缘强求不来的，这还是您跟我说的！您就省省心吧，我会好好寻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来宠着的……”
“省心？你叫我如何省心，都这么大的人了，身边也不曾有个知心人。”
玉夫人宠爱的睇着令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眼里微微起了疑惑，踌躇了一下，又问：“韫儿，到底是你心里仍在为岚薰的事放不下，还是心中已有人？”
靳无韫回眸了一下玉夫人，干咳了一下，只笑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莫不成都叫我说中了么？”
玉夫人似被他的沉默弄的有些糊涂，想了一下，再劝说道：“韫儿，若为岚薰，你也大可不必，事情都过去快三年了，即便你喜欢小薰喜欢的紧，事到如今也该喘过气来了，何况那事你没错，你待她并不薄，是她自己想不开，也是你爹造的孽，才逼死了她！再则，如今你心中若真另有喜欢的人，那娘就不劝你了，只是，既然心里喜欢着，就该早些把人家娶过来不是吗？”
“我知道的！可是岚薰的死，我总得负很大的责任！说来说去，皆是我不好，当时我若抵住了迷惑，也许就不会留下遗憾了。至于，您所说的心仪女子，我还没寻到，若寻到了，而她亦是待嫁女儿，我自会将她带来，可惜，这世间如我意的实在难寻！”
靳无韫敛了笑，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窗框，举目望星轻吟低语。
我避在角落里亦是静默。
他们嘴里的岚薰曾是靳无韫房内的一名没名份的侍妾，才艺双绝，是靳堡主送于靳无韫的成人之礼。
据说三年前，靳无韫一度很宠眷于她，为她而留于堡内数月，可惜后来不知怎么就香消玉殒了，如今听他们的说话，好像这事还别有内幕！
一阵静寂，只有晚风在拂动，空气中流转着几丝落寞的气息。
久久，才又响起玉夫人温和的说话：“既然没有喜欢的人，既然你想寻一个真正能懂你的女子，那么，韫儿，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那个丫头一个机会，明儿就把人家娶过来吧！真的，那个孩子真是一个你能娶该娶的人儿……”
“娘何以对她有如此好的印像？”
靳无韫好奇的问。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