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采薇如没事儿人一般,循着傅家的规矩,去给傅王氏晨起问安,想着傅长歌的院子靠不住,今次的问安只怕是要被婆母追问一番,心中暗自想了几个解释,选了一个自以为最好的备下。哪知道傅王氏倒像是不知道一般,依旧和和气气地催了催圆房的事,便让采薇回房了。杏儿忍了一路,待进得房中,方才开口:“我还以为小姐昨个儿关姑爷的事儿早被那边知道了呢!小姐,你说这老夫人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采薇笑了笑,“傻丫头,傅家公子倒是个清楚内宅的事的,应该是整治整治了院子,没人敢再当耳报神了吧!?”吩咐杏儿备了笔墨纸砚,将那日傅长歌送来的三本书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边;又吩咐蕊儿去书房瞧瞧少爷可得空闲,若有便请少爷回屋。如此布置一番,待傅长歌踏入屋门的时候,正瞧见采薇不施粉黛、只将青丝绾了个服帖的发髻,端正地在圆桌旁。见傅长歌入了门,站了起来,却是两手向前伸直、双掌互叠着向傅长歌施了一礼“先生好!”
傅长歌不由得笑了,遂打趣道“采薇今日便急着拜先生?可我昨夜在硬榻上睡得十分难受,今日心情不佳,便不能收弟子。”
采薇看眼看了看他,见他眼中满是笑意,只说“昨夜长歌君亦说采薇乏了,采薇乏了便回屋睡熟了,不知道长歌君为何要去书房休息?不信你便去瞧瞧,长歌君的床铺我都给你留着呢!”
“哎呀!表嫂,你昨夜竟是一夜孤枕?”不知什么时候林章甫竟出现在窗口“表哥,你这可不应该呀、不应该呀!”
傅长歌没好气地白了林章甫一眼,道“表哥表嫂的内室,你不通报便闯了进来怕是不妥吧!”
“表哥可冤枉我了,我尚在花园里站着呢!”林章甫言笑晏晏,众人一看,他果然是站在院子里的石山上,两只手扶着石柱、身子还不停地往上探着,方才能露出半截身子来。采薇不觉莞尔一笑。连忙吩咐丫鬟仆妇去把表少爷扶了下来。
傅长歌略一沉吟,道:“反正你也是逃学,莫不如今日就同采薇一起学习法文。你若真心不想去燕京大学了、也可想想去法兰西留学一途。”
“啊!表哥,我可是到姨母这里来休息散心的,怎地你要捉了我来学习“林章甫一听便哭丧着脸,却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跳起来问道:“表嫂要学西语?你要带她去法兰西嚒?”
傅长歌点点头“是有这个打算。”
林章甫想了想“算了!我爹爹当年便想送我去英吉利留学,只是一提母亲便哭哭啼啼从我幼年便没能养在身边诉起,然后哭得昏天黑地几次晕厥过去,我想我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竟说得有些惆怅起来。
采薇心道,我自小便羡慕男子,可以自由出入家学庙堂、岂不知这世上也是各有各的不如意,心下也有些伤感,也想让这表少爷高兴高兴便道:“那不知道表少爷可愿意当采薇的先生?”
林章甫毕竟是少年的心性,立刻高兴起来,道:“那倒是,表哥在法兰西念的是医科,也就能教教嫂子法文了!我可不一样,我既可以教嫂子英文,还能讲一些历史、地理、政治的知识……那可说定了,我是表嫂的大先生;表哥你只能当小先生!”
傅长歌瞪了一眼林章甫,心想这样也好,至少把着窜天猴给拘在府里,也省得出去惹事。遂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那这段时间你便为采薇讲一讲你说的那些课程。”
本以为林章甫不过是少年心性一时贪玩,采薇不过是贪新鲜。没想到一个授起课来极是认真,一个学起来也是勤奋好学。傅长歌的法兰西语课反倒成了林章甫授课之外的调剂。如此时间倒也过得极快,不知不觉竟已有月余。
林章甫教得高兴,常常对傅长歌道“便是我父亲家里的那几个过上女校的妹妹,也没有表嫂这般聪慧呢!年岁不大,我讲的东西又多又杂,可是表嫂寥寥数语便概括总结出来,关键处还会摘录为笔记,真真是个好学生呢!”尽管傅长歌内心也极惊叹于采薇超凡的记忆力和总结概括能力。所教的法语会话,基本上教个两到三遍便能记住。法语的发音比英语难,但采薇倒像是天生便带有法语腔调一般,简单地生活会话基本没有太大的问题。听见表弟这般夸奖采薇,开始的时候便也极高兴。后来,便开始时不时地贬损采薇几句。采薇也不以为意,还是一如既往地,该学习学习,该请教请教……
这一日正授着课,傅长歌匆匆进来递了一张电报纸给林章甫。没成想刚读完,竟然一个趔趄跌坐在椅子上,口中喊着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