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忽听得傅母喝道:“还不跪下!”心头忽然一恸,却也顺势跪在了敬茶的蒲团上,暗自猜测傅王氏意图何在。
只听那傅王氏声色俱厉地问:“你可知错?”
采薇眨巴了眼,却不清楚到底有何错处,难道昨夜契约的事被她知道了?正暗自踌躇如何应对,却听得傅长歌不以为然地道:“采薇新妇入门,不知能有什么错处?”
傅王氏听儿子口中颇有些回护之意,口气略有些缓和,却只扔出一块雪白的绸帕在地上道:“你二人昨日响动那么大,这圆帕上为何什么都没有?”
采薇忽地想起大早上丫鬟仆妇们鱼贯而入时,长歌的乳母孙氏也混进了房中,没做什么便急急地走了。暗叹到傅长歌看来是被他娘死死地捏在手心里的,自己的院子竟管不了。遐思中,却瞥见傅王氏正恨恨地打量着自己,方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被看作娶进门来留种的,心下气恼,却也只在面上浮起一片绯红,低下头不肯言语。
傅长歌见母亲逼迫得有些无礼了,便道:“这不应该问母亲身边的人嚒?哼,你们昨日用酒将我灌得烂醉,将我扔到床上,我却不知一个烂醉之人如何行这圆房之事!?”
傅王氏听儿子这般言语却也不恼,嫣然一笑倒像是方才想起前些日子儿子的所作所为来一般,道:“我看长歌将咱们傅家的家传之物也给了你,想来你二人亦然两情相悦,那便要将这圆房大事放在心上。采薇你家虽然是商贾出生,但听闻也是自小由前清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带大的,你切记为人妻,当以夫为天,处处替他打算。早日为傅家传宗接代……”
采薇听她熟练地将那些话念叨着,傅王氏真是老套,要教导便教导、何必先一个犯错的帽子给罩下来,然后在慢慢拿捏人……心下有了计较,却也一直恭恭敬敬地跪着听训。
哪知傅长歌却有些不耐烦、缓缓地道:“母亲训导的是,只是儿子宿醉难受,采薇昨夜忙于照顾儿子也没有休息好,我与采薇暂且告退了,母亲你操持婚事辛苦了,也请好好将养!”
傅母心知昨夜给儿子灌的酒不是寻常的一杯、二杯,更何况今日此举本就是给这赵家首富的女儿一个下马威。目的已经达到,便也露出一丝的疲色,道:“也罢!你们下去吧!”
听毕,赵采薇恭恭敬敬地道:“儿媳谢婆母教诲!”随即拜了一拜,杏儿见状即刻上前将她参扶起来。
却见傅长歌亦伸出一只手来,采薇一怔,旋即看见傅长歌眼中的暗示,乖巧地将手递到他的手中,两人便如此缓缓地携手而去,出得院门外,赵采薇赶紧撇了傅长歌的手,垂着头跟在傅长歌身后三步的距离……
“采薇,我们住的院子叫观复苑”在院中徐行良久,傅长歌突然出声道。
“好!”采薇淡淡地应道。
“采薇,院中的诸多事都需得回避我乳母孙氏!”默默地行了四五十步,傅长歌又忽然出声道。
“好!”
又五十步,“采薇,你我携往法兰西之事待你我三日回门后,我近日便细细筹划,只怕还得找世伯一趟,为你也办得一份护照方可出发!”
“好!”
……
两人尬聊了许久,听得一个小厮来寻傅长歌,说是傅老爷让公子到前厅去见一见世交好友。
傅长歌满口应下,却依然陪着采薇道了观复苑的门口,眼见着赵采薇往院子里去了,方才往前厅走去。
采薇见丫鬟仆妇们早已将房间收拾妥当,杏儿取来了一袭月白的裙褂,将奉茶的那一套衣裳换了下来,这釧金项圈取了下来,方才得空细细打量。采薇看去只见这项圈之上坠着一块碧绿的玉石,竟是满翠,如一汪碧水流光溢彩。原来想这釧金项圈本不是什么值钱之物,怎么会成了傅家的传家之物?大抵是这玉吧!
“将项圈收好,待会儿还给傅公子。”采薇随口吩咐道。心下却又有些无聊,平日里这个时候,早起来帮父亲看了一两个账本了。而今倒好,反倒成了平日里最瞧不起的米虫了。
杏儿寻了几本书,斜倚在榻上随意地翻看着消磨时光。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待大厨房送来昼食,杏儿见自家姑娘正在碧纱橱里睡得酣甜,便将饭菜留在暖盒里烘着张罗着几个陪嫁的小丫头们自己去去了……
傅长歌见完了贵客,回到房间只见房门虚掩着,碧纱橱里睡着一人,便轻了脚步,往里边望了一眼。只一眼,便不由得有些呼吸急促。只见采薇面颊微粉、卷翘柔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个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轻微地伸缩,一张樱桃小口粉嫩粉嫩……傅长歌心道:西人所言的缪斯女神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逃也是地向院中走去,索性在石凳上坐着,青石的冰凉穿过棉布的孔隙一点点地渗进身体。总算长长地乎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