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赌坊,东都有名的销金窟。
今日怀王世子李云庭伙同永州王世子李良和浏沪侯长子徐裂同如今东赌城有名的败家子蒋小川对赌的消息早就传开。
戌初一刻,天刚刚暗下来,银月赌坊今日已经被人踏破了门槛。
来的大多是平日这里的常客,但也有不少是听到了消息来瞧热闹的好事者。
整个银月赌坊,只在正厅摆了一张八仙桌,四把椅子,一头坐在正中的就是怀王世子李云州,怀王是当今天子的第八子,备受看重。坐在他身侧的永州王世子,其父永州王是神宗皇帝已故兄长的儿子,如今只是个闲散王爷,至于面无表情坐在另一侧的浏沪侯长子徐裂,今日坐在这里,代表浏沪侯府来讨债。
不光赌债,还有一笔血债。
没多久,骑着一匹瘦马带着一身浓重酒气的少年人在银月赌坊停下,抬头打量了一眼门口的招牌,确认无误后,便摇摇晃晃的走了进去。
随着此人到来,今晚的大戏缓缓拉开了帷幕。
等候多时的李云庭已经很是不耐烦,却见蒋小川一副懒散模样,刚进门,随手拖了把太师椅摆在他对面大大方方地就坐了下来,打了个哈欠,在腰间摸出一个玉质酒壶,灌了一口酒,打了个哈欠,全然不在意旁人的指指点点,李云州正要开口呵斥,蒋小川一手托着下巴不耐烦地拿手指点了点桌面,示意道:“开始吧。”
“东西带来了么?”徐裂没有多余的废话。
回答他的是一张摆在桌面上来的地契。
“玩什么?”李良大概是唯一在乎这场赌局的人。对他来说,真的就只是与人对赌一场罢了。
“哦,我随意,呵~”蒋小川无聊的四下看了看,遇见平日里赌坊常碰头的熟人还举手示意打了个招呼,吓得后者面无人色的就钻进了人群不敢再露头。
“规矩不必我多说,只不过赌什么,由你挑,免得到时候你输了不认账。”
“不必那么麻烦,利索点,掷骰子赌大小。”
“可以。”
没过半刻钟,蒋小川起身,将地契留下,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银月赌坊,留下还沉浸在震惊中的一群人。
没见过这么赌的,每一把都全压小。连赢三把的蒋小川可算是斩获颇丰,已经足以买下半条街的铺面,结果第四把还照例全部压小,终于得偿所愿输了个干净。
输家走的潇潇洒洒,赢家脸色没有一分高兴。
李云庭阴沉着脸默不作声,李良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骰子,眼神盯着前方,徐裂没先开口,不甘地盯着一身轻松走出门的浪荡子,他心里猛地就攒起一团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日这蒋小川就是上门送宅子,可笑李良觉着自个儿赌技高超还打算故意先输几把,将戏做足才好,却想不到这蒋小川出其不意的赌法,摆明了就是要输光才罢休。如今他这般做派,摆好了姿态就是干脆利落的服软认输,他们想要再借题发挥,伺机将他蒋家赶尽杀绝,难了。
“他以为,他这样,就逃得掉么。”李云庭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大厅里一时落针可闻,“他蒋小川的命,我李云庭要定了!”
“不光他,他蒋府上的一条狗,我都不想留。”徐裂看着李云庭,“可今日,就这样放他走?”
“既然他懂规矩,今日我自不会再找他麻烦。只不过,他日,就不好说了。”李云庭习惯性地抚上后颈,每当他动了杀心,就会下意识的有这个动作。
“今日我只是来切磋赌技,且尽了性,两位,既然正主已经走了,我也就不留了。”李良收齐骰子,不顾李云庭难看的脸色,起身告辞,徐裂一脸笑容恭敬的将人送走,回来时大厅已经被清空,只有李云庭在闭目养神。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附在徐裂耳边说了几句。
徐裂的脸就像变脸般,先是一副怒容,随即惨白,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拳头,对李云庭颤声道:“世子,霍平安昨日回东都了。”
“我知道!所以呢?怕了?”李云庭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他正在想用什么法子把蒋小川那个混账逼上绝路。
“他与那蒋小川的关系……”
“所以你害怕了。”李云庭死死地盯着徐裂的双眼,直到后者低下了头。“他蒋小川的父亲是霍平安他爹的死忠,你们浏沪侯与蒋家结怨,起因不就是霍平安?眼下正主回来了,不敢寻仇就算了,还怕这怕那?”李云庭嗤笑一声,“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浏沪侯也算个枭雄人物,怎地就没把你调教好就放出来丢人了。你还不如那平日里藏拙习惯了扮猪吃虎的李良呢。”说到这,李云庭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你说这扮猪吃虎久了,会不会哪天就真让人给吃了。”
竭力压制着胸中躁动的怒意,徐裂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别看外人面前李云庭总会给他留几分面子,可与其说这面子是留给他,还不如说是留给他的父亲浏沪侯的。
“好了,你不必为此事惊慌。”李云庭抻了个懒腰,起身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霍平安能被赶出东都一次,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还请世子赐教,裂洗耳恭听。”徐裂拱手一礼。
“意味着他也并不是那么受宠,你说陛下良苦用心想保住他也好,小惩大诫对他寄予厚望也罢,他终究是远离了这个圈子三年,谈不上物是人非,但也的的确确今非昔比了。你看看,就连宫闱纵马这样的事都得找个紧要军情的幌子打掩护,表面上,他还是那么嚣张,但实际上,如今的形式,已经让他如履薄冰了。不然,他会被一个小小御史言官逼得下跪认错?”说到这,李云庭哈哈大笑“不再是了!那个过去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小东侯已经不存在了!如今的他,不过是个色厉内茬的花架子!”李云庭的眼中闪烁着疯狂,他比谁都痛恨霍平安,恨不得他去死,因为只要有他在,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他身上,甚至他的父王,也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被皇爷爷斥责。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他霍平安就能想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他霍平安想如何就如何,凭什么他霍平安的话就如同圣旨,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一句话就能逼得他父王不得不低头认错,凭什么?
凭的是皇爷爷手中的权力,对,凭的就是帝王手中的权力!李云庭的心中炙热: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品尝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掌握在手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