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温泉。
萧珝步入水中,坐定,总算解了些躁意。水面有水泡零星冒起,紧接着一大串咕噜咕噜地破开,有肌肉贲张的汉子从水中冒出半个身子,靠过来,打了个响指。萧珝并未睁眼。
“我就知道王爷会往这边来,不愧是您最倚重的心腹。不过,王爷不怕有刺客躲在水底?”
秦欢沅看着萧珝,不由得打趣道。可饶是如此,那一张冰山脸也没有消融的迹象。
“你可还记得那年遇到的女刺客?为此,心高气傲的你,自认为泅水既是你的短板,便要迎之克之,短短几日便不再畏水。”秦欢沅娓娓聊起了当年,“我和柳十一本以为,你和那女刺客会谱出一曲旷世爱恋,谁知你竟是个要修仙的,不食人间这媚烟火。可女刺客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和亲公主,方才明眼人见你钓的是鱼,我却瞧着你钓的是那拓跋公主的心哪。”
萧珝斜了秦欢沅一眼,无奈道:“柳十一怂恿你来的?”
秦欢沅马上接口:“可不,我可没他那么闲,整日里八卦你的终身大事。不过这拓跋公主就这么痴痴地望着你,我瞧着,甚不是滋味,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会儿与你也算不打不相识……”
“你究竟想说什么?”
秦欢沅咽了口唾沫,终于不再绕圈圈:“太子这一招美人计,不过是知晓当年你们二人的旧事。这于他,用好了是杀招;便是退一万步,你若成了齐国的女婿,兵权势必被夺。你锋芒已露,一旦被架空,太子必不容你做一个闲散王爷。我见皇上亦有此意,唯不见你着急,我和柳十一真是被急死的太监。”
萧珝看向秦欢沅,剑眉终见舒展:“私下里,和阮二不免又要嚼那大逆不道的舌根了罢?”
“可不,”秦欢沅一时口快,“这艳遇啊,始终不如青梅竹马的情分,至少阮绵绵不会在与你同枕共衾时捅你一剑罢?家国天下,家是最小的……啊!王爷饶命,我还没娶妻生子呢,啊……”
水花荡起,秦欢沅痛苦地捂着下身,反踹萧珝一脚,却被他躲过去了。
“今儿为何旧事重提?”
秦欢沅夸张地瞪大眼:“你没照镜子么?这张臭脸,不是吃醋?”
萧珝被这个新鲜说辞说得咯噔了一下:“吃甚么醋?”
“拓跋玉啊!人家本泛舟看你,你也就这么被人家看着,忽然来了个西越的毒舌妇与她纠缠不休,你可不就臭着脸走了吗……总不能是我和柳十一合计错了罢,你不是在那当儿走的?柳十一可是自称与风月场上从不失手的,哎,子旌……”
***
拓跋玉是肝儿都气得旺旺的。她本于草木掩映间看那人钓鱼,他不动,她亦不动,岁月静好,唯独心内郁结神伤。忽然从水底冒出一个脑袋,扯着嗓子叫:“美人小心,我来救你了!咦,有点眼熟……”
“明琅玉!”拓跋玉站起来飞起一脚,可一脚刚飞到一半,小船剧烈摇晃几欲将她掀翻。拓跋玉左右摇晃,又无处借力,惊怒交加。她虽熟悉水性,但若跌入水中,这发髻妆容、华服首饰便不再是锦上添花,而将令她狼狈不堪。对岸的那个人见了,会愈发对自己不屑罢?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脚,拓跋玉惊叫起来,拿另一只脚去踢。
“啊!”
继女声惊叫后,又有男声鬼叫,冲破云霄。重重摔到小舟之上的拓跋玉同时甩出鞭子缠在明琅玉脖子上,一个仰面躺着痛不欲生,一个脖子栓在鞭子上几乎一命呜呼。明琅玉双腿狂蹬双臂狂挥,将死之人有拔山扛鼎之力,虽拓跋玉死死拽着鞭子,却不料小舟猛然间往一边倾斜,扑通一声巨响,两人一齐跌入水中,溅起水花无数。
岸边众人并非没有恻隐之心,而是呆若木鸡,忘了反应。直到有魁梧男子拨开人群扎入水中捞起拓跋玉,小狐才想起来去救明琅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