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门锁转动的咕噜声,张琳激动的难以言喻,飞快的往楼下跑。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和上次王医生进来时模糊的光圈不同,阳光一丝一缕的透过空气照射进屋子里,能清晰的看见阳光里飞扬的尘土粒,清新的空气带着冷意迎面扑来,赵定新一身疲惫的站在门口,太阳在他身后。
“赵定新,你终于来了!“张琳开心的直扑上去。
“慢点,慢点,我有点站不稳。“赵定新连退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隔着衣服感受着赵定新的体温和肌肉力度,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听着车声、说话声各种嘈杂的声音,看着林荫道里三三两两快步的行人,张琳从来没有觉得哪一刻比此刻更真实。
“赵定新,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个男人为什么杀那些女人!”
走出了房子,张琳不敢再进屋,拉着赵定新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细细的把自己查到的、经历过的说给他听。
“那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琳不解。
“那里面是一个强力磁场,那些被杀死的女人冤魂不散,聚集在这里,生生地把栋房子扯出一个独立的时空空间,房子内部又发生撕裂,所以你和怪物,你那个朋友和那个男人处在了不同的时空当中,怪物是载体,它能够穿越不同的时空空间,两边它都是真是存在的,这也是为什么你能摸到它。”
往常穿着考究,讲究服饰搭配的赵定新,现在衣衫褴褛,身上满是尘土和污垢,干干净净的脸上胡渣子都摸出来了,眼下铁青,眼袋低垂,嘴唇干裂,脸色蜡黄,结成一块块的头发紧贴在脸上,好不狼狈,张琳心里积攒的恐惧阴影瞬间消散,鼻头一酸,紧紧的抱住他,把心底积压隔离许久的害怕委屈疯狂大声哭出来。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好了,别哭了,那天下午你说要出去,本来想去追你的,关了下火,再出来你就不见影儿了。等了你半天你都没回来,我就猜测你可能出事了。当时查那个男人也猜到他经常做噩梦很可能是邪灵所致,这个邪灵具有很强的侵害性,我怕你受牵连,赶紧来找你,到了这一片,出现磁场扭曲,我找不到进去的通道。这次还是一个女人的魂魄引路才找到这里。”
“过了几天了?”
“过了十五天了。“
“那个男人呢?”
“疯疯癫癫的,吓个半死,给送进精神病院了。”
“跟他一起同居的那个女人呢?“
“你朋友?“
“嗯。“
“就是她,她魂魄离体了,我跟着她的魂魄进来的。”
“你怎么不救她?”
“医生说服用药物过量,身体受到严重摧残,机能退化,醒了也是一辈子摊在床上,智力也跟两三岁的小孩一样。“
“我在这间屋子里看过她,她疯了。”
“死也许对她是种解脱。”
张琳沉吟了一下,“这房子里有只怪物,怎么办?”
“等着其他人来处理吧。”
“那这个磁场呢?”
“等案子了了,沉冤昭雪,让大师超度,把怨气散了,扭曲的磁场就没了。”
“要不要报警啊?会不会暴露啊?”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快回去吧,我一身疼,好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回去了,“张琳扶着赵定新慢慢往回走,“谢谢你,赵定新。”
“下次放乖一点不要到处乱跑了就好了。”
张琳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快回去吧,我好困啊。”说着主动拉起张琳的手走了。
赵定新没有问她是怎么在房子里活下来的,她也没有问他具体是怎么找到她救出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同每个人都拥有各自的不能言说的欲望,欲望有的被长久的埋在心底,慢慢的渐渐抹平,有的像刻字般印在心头,像羽毛般的时不时出来撩拨,惹得人心不安,躁动难眠。欲望,男人的欲望,女人的欲望,如同红色的高跟鞋,滴着血,沾染着勃勃生机。
凌华生那边的事,张琳没有过问,她只是抽了一个早上去医院看琳达,路上顺便买了束琳达喜欢的红色玫瑰花。
琳达紧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一呼一吸之间胸口起伏不定。赵定新说她其实已经死了,魂魄已经离体,整个人现在就空剩个壳子。说经过医生检查琳达现在浑身上下除了裸露在外的脖子、双手、脸之外,其他衣服遮起来的地方没有一块好肉,连医生从医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受过如此凌虐还能活下来的病人,可以说病人的求生欲望很强了。说琳达本身是可以救活的,是她自己灵体恢复意识找到赵定新说不愿意再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自愿魂魄离体打开通道连接磁场带赵定新进去的,说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是小时候一起住在巷子里的时候,说她活着太苦,想最后还一下张家的恩情……
张琳轻轻的握住琳达的手,红色的指甲油已经斑驳了,指甲已经裂开了,张琳终于忍不住趴在床前嚎嚎大哭起来。
有时候,活着真的就像一场炼狱,怎么逃都逃不掉,自以为已经逃开了,却不想已经进入下一个更深的地狱。
晚上张琳问赵定新,琳达的魂魄去哪了。赵定新躺在床上,放下正在喝粥的小碗,说,琳达的魂魄和那些冤死的女人揉为一团,禁锢在那个怪物身上。
张琳顿了顿,呆坐在板凳上许久,然后在自己床边的抽屉里找了把匕首就出去了。
轻车熟路的走到逍遥苑那栋房子前面,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能轻易地走进房子,而赵定新不可以,她也没有问他,只要她能进去就好了。房子里面还是老样子,就连她离开之前放在唱片机里的音乐都还在播放,二楼还是断断续续的传来女人像野兽般的哀鸣的嚎叫。那只怪物还是静静的蜷缩成一团趴在沙发旁边,看见张琳来了,殷勤的蹲起来看她,嘴咧得大大的,像狗一样,涎水耷拉在口边,拖出一条长线。
张琳像以前一样煎肉排,静静的坐在旁边看怪物吃东西。它吃完以后,奇怪的看着她,张琳轻轻的摸着它的头发,说自己不吃。静静的帮它洗澡,梳头发,穿上衣裳,就像以前做过的一样。梳洗完之后,怪物亲昵的趴在她身边,张琳静静的帮它顺毛。
多少的无辜的年轻女人的身体铸就了这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多少可怜可悲的灵魂被束缚在这不生不死的怪物身上,琳达的魂魄也是在这上面吧,人为了欲望真是能变成可怕的魔鬼!张琳手起刀落,鲜红的血瞬间从脖颈处喷薄而出,滚烫的鲜血顺着她冷硬的脸上落下来。屋子里顿时狂风大作,肆意的悲鸣从怪物身体各处窜出,卷着狂风在屋子里四处撕扯,像是要把这一天混沌撕裂开一样,张琳呆呆地坐在原地,风划过脸上,刀割般的疼,不知道脸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怪物的。时间持续不过几秒,整间屋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路灯从窗台照射进来,影影绰绰,寒凉的夜风从窗台吹进来,张琳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这一切都结束了。
琳达葬礼的这天,也是凌华生杀人案定案的那天,天下着小雨,张琳穿着一身黑衣去送她。琳达的葬礼非常冷清,家里的亲戚一个也没来,张琳出了所有的费用,用奶奶留下来的积蓄买了一块墓地把琳达安葬了。
赵定新站在张琳身边,一言不发。等张琳放下玫瑰花,转过身准备回去时,他握住了她的手,“饿了没有,找个地方吃饭吧。”
第三个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