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
三月三,自古以来就是最浪漫的情人节。
日光暖暖,微风轻轻。
我躺在院子的躺椅上假寐,心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哪里会想到,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竟会是天各一方。
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么一月不见大概就是我这样吧。不是一个人坐在湖心的亭子里看着那堵墙发呆,就是看着玉笛出神一整天,再不然就是握着柳叶络子傻笑一下午。
如今,他现在应该是在杭州了吧……
他……现在在做些什么?
他有没有……想我?
躺椅随着我的猛然起身,咯吱咯吱作响。用力敲敲脑袋,真是没出息,这不才一个月吗?还有好几个月呢,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落儿从远处走来,诧异地看着我。
我讪讪一笑,尴尬的揉了揉鼻子,瞅了眼她手里拿着的东西,立即转换话题,“那是什么?”
她不解,却还是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我,“是江南来的信?”
江南?胤禩?
心中泛起丝丝甜意,迫不及待地拆开,洁白的纸上字迹刚劲有力,只是不为我熟悉,翻到末页却见落款处写着胤祥。那一霎那,我就好像刚得到气球,气球却又突然飞走了的孩子一样,浓浓的失落升腾而起。
有些负起的将信扔到一边,转身向屋里走去。落儿看着我欲言又止,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一只脚迈入门槛,停住想了想,还是回去将信了捡起来,便窝在屋里不在出来。留下落儿一人站在门外,莫名其妙的琢磨着她家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窗边,一缕阳光折射到桌上,发出淡淡的光。我将信铺在白白的纸旁,提着笔,一边看一边给他回信。
信中无非是说他们在哪,都做了些什么,平平淡淡的描述,却惹得我频频失笑。他和十四这两个猴小孩还真到哪都不消停,居然学人家跑到屋顶去喝酒,把人家的瓦都踩坏不说,还从上面摔了个下来,最后被康熙狠狠的骂了一顿,一连几日萎靡不振。
看到这,便忍不住提起笔狠狠的糗他:看你还得瑟,潇洒没扮好傻子倒挺像,回来了可别说你认识我,丢人……
信的最后他问可要给我带些什么,心头一暖,有朋友惦记着真好。
想了许久才下笔:早些回来便好……
是的,不管是你,还是胤禩,早些回来便好。
这已是康熙第三次南巡了,这次似乎是为了治理河道,察吏安民,胤祥和胤禩都在随行之列,落得我一个人在京城无聊至极。
随行人员未定时,想着姐姐那消息比较灵通,便成日混在姐姐那逗小弘晖玩。他如今快两岁了,走起路来歪歪倒倒的很是可爱,偶尔一声“姨姨”哄得我喜笑颜开,便抱着他的小脸一阵猛亲。有趣的是,他也一定要亲回来,每每弄得我一脸口水,让人哭笑不得。
直到出行前几日,我才得知胤禩也要去。他忙着准备,每次见了面都是匆匆忙忙的,夜里也再没听到为我而奏的笛声,让我一连几日都很是沮丧。
出行前一天傍晚,薄暮冥冥,用过晚饭我便一个人站在湖心的小亭里,姐姐说往日里南巡都是一去好几个月的,我不信他会什么都不留给我。
夜渐深,清朗的月似乎也沾染上了我的离愁,躲在厚厚的云层里不肯现身。入眼所及,皆是黑暗,微冷的夜风吹得的我手发凉,也吹得我的心发凉。
原来,我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
一股酸意自心底涌了上来,眼眸中顷刻间升起了浓浓的雾霭,遮得我什么都看不清。不想让人看到我的脆弱,匆匆向房间跑去。
重重的关上门,站在屋子中间仰头将眼泪逼回去,不可以流泪,要不然就真的输了,输给他没关系,可是不能输给爱情。
倏然间,有人从身后将我一把抱住,我吓得惊呼出声,却听到耳边传来如涓涓细流的声音,“是我。”我一手抚在胸前,过了许久悬在空中的心才落了下来。
平静之后,连日来的委屈瞬间一齐涌上心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拳重重的砸在他的胸膛,听闻他闷哼一声,我好不容易收回去的泪也如决堤般向外涌。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心疼的将我拥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我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我静静的埋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默默流泪,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他的已衣襟被我沾湿了一大片。
梦中,我听到一个淡淡如水的声音。
他说,“歌儿,等我回来……”
翌日清晨,我看着床顶湖蓝色的纱幔出神。忆起昨晚他微微叹息,托起我的下巴,慢慢吻掉我脸上所有的泪水,最后吻上我的唇,那样的轻柔,好似吻到了我内心深处。
手附在唇上,莞尔一笑。扭头却发现枕旁放着一块玉佩,温润而泽。握入手中一片冰凉,指尖顺着表面的凹槽一笔一划的写着:禩。嫣然一笑,却触到反面似乎也刻着什么,翻过来看,竟是个“歌”字,心中荡起一丝丝柔情,怎么也散不开。
胤禩,我想我是真的输给你了……
那日午后,我从姐姐那回来,见一群人在我的雅清苑里不知忙活些什么,而落儿则站在一旁面色肃然的指挥着。
我走向前轻声问,“落儿,你把什么弄丢了?”
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没丢什么啊。”
指了指忙得不亦乐乎的那些人,“那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恍然大悟,“哦,小姐只怕是睡太熟了,昨晚我总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怕是有老鼠,正叫人撒些驱鼠的药呢。”
老鼠?我愣在那里,随即哧的一笑,亏她想得出来。胤禩如果知道有人把他堂堂八贝勒当成老鼠,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落儿长叹一声,我正不解,却听到她无奈的声音,“小姐,你又在傻笑了。”
我听了忍不住抚掌大笑,憋红了脸,差点气都喘不过来。
许多年后,落儿对我说,那日的我神采飞扬,笑靥如花,浑身散发着少女迷人的光彩,美得炫目。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有谁正一瞬不瞬看着我,睁开眼便落入一双眸子里,幽深的光彩,好似罂粟花般让人沉迷。
是胤禩。
我惊喜的一骨碌坐起身来,痴痴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他忽然就不见了。
他好笑的看着我,“怎么?不认得我了?”
我也笑,“如果不认得了你准备怎么办?”
他凝视着我不语,就在我着急了想说什么时,却听到他说,“我会等,等你记得我,等你再次爱上我。”
盈盈一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真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爱新觉罗•;胤禩,我不会让你等,因为我无法忘记你。”
闭上眼,颤颤巍巍的靠近,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只是,明明房里只有我们俩,为什么会有别人的声音?
皱眉,不管了,继续……
“小姐,江南来信了!”一声大喊将我从梦中惊醒,我揉揉眼,才发现落儿正无语的看着我,语气略带责备,“这才傍晚呢,怎么睡得这样沉?亭子里风大,万一着凉了该如何是好。”
我环顾四周,可不是在亭子里,心情黯淡下来,原来……他没回来……
接过她手里的信,有气没力的拆着,心里却暗自奇怪,我的信才送出去不过几日呢,胤祥怎么这么快就收到了?
落儿好奇地问我,“小姐,刚刚梦到什么了,笑得那么甜?”
我的手一顿,想起刚刚那个梦脸噌的就红了,不禁万分懊恼,我怎么会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小姐,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落儿先是奇怪的看着我,随即一脸焦急,“该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我这就去请大夫。”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跑,我急忙身世拉住她,“我没事,只是刚睡醒有些热。”
她有些半信半疑,我心虚的低头,拿着信细细的读了起来,蝇头小楷秀丽挺拔,竟是莫娘写来的。一口气看完,被信中的内容震得不知该如何反应,她要我即时返江南,文昌要成亲了。
这个莫娘,谁不知道文昌非你不娶啊,成亲就成亲嘛,还那么别扭,说什么文昌要成亲了。仰头将信附在脸上,痴痴的笑,真好,文昌终于等到莫娘了,那个痴情的男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一把扯下脸上的信,不顾落儿的惊呼,仆人诧异的目光,向语心苑狂奔而去,风在耳边呼啸,恍若动人的歌。
急匆匆的冲进屋里,姐姐看着我面带惊愕,而她身旁,胤禛正看着我目光阴郁,看得我心里一惊。蹑手蹑脚的站好,规规矩矩的向他弯身行礼,“歌儿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过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小腿蹲得发麻。房间里不知从何时起陷入诡异的静谧,直到我坚持不住快要摔倒时,才听闻他冷冷的声音,“不成规矩不成方圆,你不懂?”
我死死地咬住唇,低头不语。心底愤愤不满,这样的人怎么会觉得他会笑?怎么会觉得他也有柔情?哼,真是狗改不了吃那啥,胤禛改不了化身为冰坨子。
正在我骂得不亦乐乎时,却听到姐姐格外好听的声音,“歌儿,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莽莽撞撞的了,知道了吗?”
我激动的看着她,小鸡啄米式的不住点头,姐姐低头掩笑,随即柔柔的看向那坨冰块,语气略带征求,“爷?”
我随着她目光希冀的看向胤禛,也顾不上什么骨气了,再蹲下去就真的要晕过去了。在我准备继续咒骂一个回合时,终于听到了他老人家凉飕飕的声音,“起吧。”
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偷偷瞟了大冰块一眼,面色似乎稍稍回暖了,才小声的开口,“我想去江南。”
顷刻间,胤禛的眼神又冷了几度,“为什么?”
“莫娘要成亲,我是她一手养大的,她成亲我岂有不在场的理?”我有些着急,语调也不自觉的高了几度。若是他不答应,我真跟他急。那个人是莫娘啊,就是走我也要走回去。
他沉思了片刻,终是点了头。
我喜笑颜开,大声的喊了句“谢谢四爷”便转身往外跑,人到了院子里才想起来还没问安,又巴巴的跑进屋里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见他不说什么才飞快的跑了出去。
太好了,终于要回去了,我终于可以见到莫娘,雪儿,还有文昌了。多时不见真的十分想念,或许,我还可以见到他,呵呵……
马车里,我不时掀开帘子,探向窗外,随即又泄气的坐回来。起初落儿还会说我两句,久了也就视而不见了,一个人窝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此时,我终于明白莫娘那时的心情,明白什么叫归心似箭。
不知莫娘穿上大红的嫁衣会是什么样子呢,我想一定美得倾国倾城,呵呵,到时文昌只怕幸福的嘴都会笑歪了吧。
我噙着笑,靠在窗边,闭着眼胡思乱想。我嫁给胤禩时,他也会把嘴都笑歪了吧?
不行、不行,歪了就不帅了,还是不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