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礼,除非朝会,皇帝未曾说话,臣子不仅不能有半句多言,更别说替皇帝做决定赶走别国使臣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虽说皇帝就想这么干来着,但谁让人家是皇帝?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皇帝可以做的事,却绝对轮不到一介臣子来越俎代庖。这罪名大得,即使花陆自诩满腹经纶那也是说不清的。
但,花陆做完这些“大逆不道”的事之后,不仅没有三拜九叩连声求饶,就是连半句解释也没有,象征性地行了个拱礼,便退至一旁等候轩辕极喝完茶壶里的酒。
啊,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仗着有仙人做后台故而肆意妄为,笑话,他可是从太上皇在位时就坐着这丞相之职,早就对这些纲常礼法烂若披掌,熟练得都能倒背了好吗。
奈何,轩辕就是出了这么个视三纲五常、君臣之礼为无物的皇帝。
朝会祭典之类的礼仪那是必不可省,但是,但凡在这封闭无外人的殿中,至少他是被明令禁止“见面稽首”、“吾皇万岁”、“不仰天颜”等等“不必要”的礼节,其中,就包括了,适当时候可以揣度圣意,做出如上之事。
花陆看眼上首将喝酒喝得比寻常人品茶还要清隽风雅的轩辕极,深叹,这新皇虽新,但却真真是个千年难遇的帝王之才。
光凭这气度,他方才在轩辕皇殿前将乌鲁比作狗熊,都是看得起他。
“一年未见,乌鲁还是这么单纯得可爱。”
轩辕极放下空了的茶壶,总结性地感慨道:“还好乌上皇室也就这么一根独苗,否则,朕还真是难以想象乌鲁的下场。”
不过,轩辕极却有些疑惑,他说乌鲁单纯可不是随口之辞,而今日,一向单纯的乌鲁却在“挑拨离间”“借刀杀人”,这让轩辕极有股莫名的违和感。
被打断思绪的花陆暗自白了眼轩辕极,说得好像轩辕皇室就有二苗了一样,整个黎明大陆的子嗣传承向来都是个大问题,要不然乾元的皇室现在也不会多个原舞出来,不就是因为子嗣太过稀缺,乾元皇舍不得自己唯二的儿子死于后宫之争?
花陆在走神,轩辕极也没有非要人应和的癖好,自顾自反驳着,“当然,乌鲁的可爱与小糖人定是没法比的,朕的小糖人最可爱了!”
这话声音有点重,花陆被惊了一下,回神,立马又愣了半晌。
虽然七夕宴那日就看到轩辕皇貌似对小可爱有点意思,但他还以为轩辕皇只是为了与仙人作对才故意那么做,毕竟轩辕皇一向是以翩翩浊世佳公子形象示人,突然那晚来个大转变谁都会那么想吧,可现如今,轩辕皇却自言自语来了这么一句,简直,
这形象简直就和他最近新买的话本里描述的暗恋忠犬萝莉控一毛一样!
花陆偷摸摸瞟眼轩辕极。
一如传闻所言的霞姿月韵半分不假,再将淡漠缥缈目下无尘的仙人拿来一对比……
花陆顿时不想继续思考了,这根本没法比呀!
一个是众家女子芳心暗许的翩翩公子,不仅能谈笑风生更会甜言蜜语,最重要的是!这轩辕皇可不像看上去那么清雅无害,人家是真真正正有教养、有涵养、还有资本的成熟男人,想要搞定一个单纯小可爱,岂止是易如反掌!
而反观仙人……成熟是挺成熟,但甜言蜜语?能多赏你几个字都是祖上积德高堂发亮了!
“对了,丞相方才说京都关隘内外被乾元通了一条地道,汝与摄政王已亲自确认?”
花陆回神,微俯首,“是。”
轩辕极勾唇一笑,拿起桌上的茶杯,修长的指尖缓缓转动。
“那丞相是否忘记禀告了一点?这条地道的入口就在小糖人的后院之下,而地道所在也是小糖人告诉你们的。”
花陆瞳孔一缩,轩辕皇早就知晓地道一事?
不等花陆想明白,轩辕极一把将茶杯甩到花陆面前,声线带笑,“此等事关轩辕存亡的大事,丞相却与摄政王沆瀣一气,据实不报,欺君罔上,丞相还真不愧是我轩辕朝的股肱之臣哪!”
不偏不倚,茶杯正好碎在花陆脚尖毫厘之地。
花陆一惊,立马俯身下跪。
虽然他只是罔上,没有欺君,更罔论与仙人沆瀣一气,但皇室的权威向来不需要这些无用的解释,他能出口的,只有一句。
“皇上恕罪!”
轩辕极坐在上首,居高临下看着花陆,面无喜怒,半晌,撩袍起身往外走去,淡淡说道:“既然丞相尚有悔过之心,这乾清殿朕便让给丞相,希望明日轩辕的朝阳升起之时,能让朕重新看到一个值得朕信赖的臣子。”
花陆心里暗暗叫苦,这意思就是要让他直接跪到明早朝会结束,再次召见大臣之时了。
轩辕在上,他可真是流年不利命运多舛!虽然隐瞒下消息来源是他不对,但……唉,早知道就让仙人来说这事了,看这轩辕皇敢不敢在仙人面前造次。
想归想,但现况如此,嘴上还是要恭敬回道:“谢皇上!”
轩辕极无需回应,踏步出门。
布景板小烧子急忙跟上,“摆驾养心殿!”
……
京都郊外,大院。
“时哥。”
“嗯?”
“你可真混蛋。”
“……”
宇文时瞬间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在爆栗子!
这只臭奶猫把人丢给他就算了,他这么绅士,拖人这种重活总不好意思让一个女人干,可这臭奶猫呢?现在坐在庭院的桃树下悠悠哉哉地喝着牛奶不说,还敢瞥着他说他混蛋?!
到底谁才是混蛋!
“砰!砰砰!砰!”
唐心儿自然看见了自家奶妈极其不爽的黑脸,偷笑完,就没有任何想要理会的心思了,只是看着宇文时衣摆下的金闪闪,在嘴里不断夸张地模仿着某种撞击声。
宇文时听得挺有节奏,于是拖人的步子迈得就更有节奏,再多走两步,刚刚的火也就彻底歇了。
本来也没真的生气,反正自家奶猫一向这么混蛋!
“唔,痛!好痛……”
闻声,宇文时挑挑眉,见人还活着,马上就不想继续当苦力,甩手就将人丢到了桃树下。
“嘶——”
唐心儿皱皱鼻子,应景地替可怜的金闪闪配了个音,放下见底的牛奶杯,蹲到那只金闪闪身旁推了推,“哈喽?还活着吗?”
也不知道是唐心儿的动作太粗暴,还是原弘本就有转醒趋势,一声闷哼,原弘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
头顶刺眼的阳光一瞬间就穿透了原弘微张的眼瞳,视野里被明亮斑斓的光晕层层渲染,光晕之内,青绿葳蕤,半落桃花,忽有一女,红瞳玲珑,姿胜桃夭,音若灵空,原弘顿时瞳孔一缩,心间一动,他……
莫不是身处极乐之地?
模模糊糊的,原弘对着面前的红色娇影伸出了手,“仙女……”
“啪!”
“嘶!”
原弘瞬间缩回了手,顿时什么意识都清醒了!愣愣看着自己通红通红的手背,半晌没能回过神。
“瞧瞧现在的都是些什么家伙!一句话都没说完就想动手动脚,离他远点儿!”
本就经历了不可挽回的“摄政王上嘴事件”,宇文时一见竟然还有人敢在他面前对自家奶猫出手,顿时半点不留情地就给人的大猪蹄子上来了一掌!
拉着唐心儿离那只弱鸡远了点,十分嫌弃地瞥了眼傻愣愣坐在桃树下的人,跟自家奶猫嘀咕,“速战速决,赶紧把这弱鸡身上的梵尼兰搜刮干净,让他滚蛋!”
唐心儿自然是二话不说力挺自家奶妈,小脸一正,右手举起不甚标准地行了个军礼。
“是,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就往桃树下走去,准备开始拐骗套路。
原弘这会也回过神了,揉揉自己通红的手背,先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发现这应该是民居不是极乐世界,并且自己也没死,心下稍松了口气,继而发现刚刚模糊不清看见的原来不是桃花,而是已经结了小桃的桃树,倒是挺稀奇的,午后的夏风吹过,还依稀能闻见清甜的桃香和……奶香?!
“嗨,金闪闪!”
原弘闻声抬头,一身红裳的少女撞进眼帘,红瞳墨发,左家娇女之态,真是……好生可爱。
原弘有些迟钝地开口,“方才失礼了,在下……诶,金闪闪?”
“哦,别介,我们不是不知道你名字么,见你穿得这么金闪闪,就这么叫了。”
唐心儿的红瞳在大大的眼睛里溜了一圈,前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人说话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在下……唔!”
见人话说一半就蜷在地上难受地捂着头和肚子,宇文时皱眉,“我们只是想拿点梵尼兰,不会还要先帮这弱鸡治病吧?”
“治病就治呗,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