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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护犊情深

那人身穿大袍,去履盘坐,发冠歪斜,抬头看过自己,又徒手吮起桌上的豕骨来,只抽空瓮声道:“坐!”

这便是董卓!

不穿戎装的他显得人畜无害,满脸松垮的横肉,看起来就是个稀松平常的死胖子,殊不知在西凉军士眼里,董将军却杀伐果决,威望极高。

与将来动辄砍人脑袋装酒的董太师同桌共饮,总让人心中惴惴。

据说董卓是陇西人,出身行伍,少时背井离乡,交好过羌人,杀过匈奴,当年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时,他任军司马,逢战必先,力大无双,骑马飞驰亦能左右开弓。

先后平定幽、并、凉三州叛乱,又参与剿灭蛾贼,董卓一路可谓步步高升,他自持仗义,所得军功犒赏一律都分给了下属官吏和士卒,也因此甚得人心。

而今,董卓不仅得大将军器重,更是暗掌凉州军,照这般发展下去,又是一员名垂青史的大汉名将!

可,他终究人性扭曲、道德沦丧,而能预见那场悲剧的,似乎只有刘诚自己。

“将军?”刘诚端起酒杯相请,手脚轻微发抖。自己曾经有想过没有董卓大汉还会不会亡的问题,很可惜,或许只是早晚一些而已,国之糜烂,根子不在一个董卓,甚至不在刘宏身上。

董卓不悦,放下啃到一半的豕骨,又在袍子上擦了擦油腻的双手,偏不去起酒,盯着自己道:“你可是宗亲!某虽为良家子,并非出生大门大户,但再是粗鄙不讲礼数,也知道,你这唤法不对!难不成那蔡大家嫁女是陛下金口玉言赐的婚,我董家闺女便不堪入人眼?”

刘诚心中咯噔一下,这是董卓嫌自己不够热络,急忙改口道:“董世叔?”

“不对!再来!”董卓浓眉依旧紧缩,不停用舌头舔着牙缝里的碎肉。

“侯爷!”刘诚恭维道,这才想起,前些日子,朝廷因功封董卓为斄乡侯,封邑一千户。

“啪!”

董卓一个大巴掌拍在自己后背之上,鼓着两灯笼大眼瞪着,低呵道:“再叫!”

这巴掌拍得人一阵发懵,偷偷看了眼急得跺脚的董白,刘诚学着口型小声叫到:“祖爷!”这一声出口,百味杂陈,刘侍郎自觉欺师灭祖,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奈何形势逼人,又能有什么法子。

那董卓闻言哈哈一笑,这才肯放过,举杯饮下酒水,看着兔逃而去的董白,摇头说道:“果真是女大不中留!来,陪老子喝酒!”

董卓心中暗想,这丫头每每说到刘诚,便是一万个不愿意,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偏偏句句不离刘诚,如此欲盖弥彰,明明是许定了心,这句女大不中留说得委屈,连自己也起了嫉妒之心,思及于此,不禁又打量起刘诚来,看了半天,身无半两肉,还是不明白好在哪里?

白儿是自己看着长大,可说董家上上下下,也只有董白一人让自己心生愧疚,也放心不下。

见刘诚谦恭,小口抿着酒,董卓又感叹道:“蔡家那小娘子我有见过,有才学、识礼数,确是不错!不像我家白儿,自幼便没了爹娘,军中污浊,我又不能常年带她在身边,谁知舞刀弄棍长成了野丫头……”

刘诚赶紧接口,“白姑娘真性情,是小子高攀,不如……”

“啪!”又是一巴掌拍来,董卓笑道:“想都别想!再差,配你小子还是绰绰有余!”

“有余,有余……”刘诚边说边擦冷汗。

“某本有一子,无奈那年征战并州时重病早死,只留下白儿由她姑姑抚养,我那儿子像我,重义尚勇,而我家白儿心性亦随其父……”董卓无意间说起了家常。

董卓有一子二女,除了早死的儿子之外,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牛辅,一个嫁给了李儒,也正是这个李儒,全盘谋划了董卓上位,要不是后来董卓利令智昏,成败犹未可知。

看着窗外,又开始晴天飞雪,董卓道:“凉州事急,那雪如鹅毛,自十月起便没有停过,此趟偷偷回京,某也是放心不下白儿的终身大事!”

见刘诚疑惑,他继续道:“太后本有意令你两女同娶,是某不愿意,按说蔡邕有大才,与之姻亲本是荣光之事,我董卓一介武夫,可以礼让,但不能委屈了白儿,过门之后总归有个尊卑,实不忍白儿她为人陪衬,我相请太后,让白儿与你的婚事延后,待某功成名就凯旋之时,即便一样为妾,也定要让白儿丫头风光大嫁!”

“大善!”

拖得越久越好,刘诚巴不得如此,忍不住鼓起掌来!

汉朝婚配,乃是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还没有平妻的说法,尊贵有别,礼也不能乱。《汉九律》中规定“乱妻妾位”,当属罪。如西汉时孔乡侯傅晏,就因为同时娶两个妻子,定罪“坐乱妻妾位”,被免。

令人想不到的是,董卓性残如虎,却不辞辛劳专程回京商议董白的婚事,可见护犊情深。

古怪地看了自己一眼,董卓招呼道:“来人!寡酒无味,怎不见歌姬助兴?”他边说边松开衣袍。

刘诚正欲阻止,哪有和自己孙婿一起嫖娼的道理,却听董卓低声耳语道:“莫要让白儿知道!不然……”目光闪烁中,多有威胁之意。

……

兰儿得了老鸨传话,说是刘侍郎要来,早早便候在了隔壁,此刻闻声,她握了握拳头,袖中短刀紧贴,起身正要去扣门,袖角却被人从身后拉住。

那人笑道:“妹妹辛苦,下去歇息吧,这里姐姐来应酬就好!看你,发紧得脸色煞白,莫不是昨夜感了风寒?”

回头,李香君正手拿一壶温好的烈酒说话,不时偷偷往里瞅,见自己不答,她歉意说道:“怎的?妹妹可是不愿?”

“姐姐哪里话!”兰儿低头腼腆说道。

李香君是兰香院里的半个主人,平日好些账目也都由她帮着打理,老鸨尚需礼让于她,兰儿初来乍到又怎敢违逆,只道:“风月之所强颜欢笑,只是辛苦姐姐了!近日风寒,姐姐爱惜身子才是!”言罢,便转身又去隔壁雅居窥听,掩门那一瞬,还见平日落落大方的李香君正在忐忑不安地整理衣裙,她心叹一声,眼见今日不能手刃国贼,机会难得,实在可惜。

李香君同样长出一口气,推门盈盈而入时,已自觉准备妥当,那摇风摆柳的婀娜身姿看得董卓眼前一亮,董胖子喜道:“来来来!如此佳人,来某身边入座!”

董胖子好色,纳妾无数也没生下一个蛋,却总想再试试。

李香君看着那人满嘴油腻便胃中一阵翻腾,这胖子是谁?她并不认识鼎鼎大名的董将军,本以为刘侍郎是天子身边的红人,便是这雅居里能做主的人,事发突然,也有蹊跷,她傻傻站定没动,眼含祈求望向刘诚。

那董卓一愣明白过来,随即恼羞成怒,自己身宽体胖哪点不如一个文文弱弱的病秧子,却又不好对美人发火,转头怒道:“竖子!你方才唤我什么来着?”

刘诚瘪嘴,声若蚊蝇,“祖爷!不过……”刚想说这香君姑娘是自己花了钱还没来得及梳拢的,可话才到一半,便被生生打断。

只见董胖子大袖一挥,“那就好,以为你小子不懂得尊老敬老!还知道我是你家祖爷便好!”说完,他便笑呵呵伸手欲去揽人,哪有孙子跟祖爷抢女人的道理,这不合礼数!

正着急如何化解,刚巧又有人疾步而来,那人行色匆匆顾不上敲门,焦急唤道:“丈人!”

“何事?都是自己人,文优无须遮掩!”眼看要抱得美人归却被打搅,董卓脸色自然不悦,但来人毕竟是自家女婿,他已算尽量克制,若是换着别人,说不定真会掀桌子杀人。

那文士冲自己尴尬一笑,仍旧低声,说道:“张温得令回京,凉州无帅!”

董卓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看着窗外思索片刻,旋即一声冷哼,还埋怨地看了刘诚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说,便宜了你小子,可惜,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

“记住!你尚年幼,不可太过纵情酒色!”

刘侍郎无奈摊了摊手。

董卓行事,雷厉风行,一出兰香院便被人拥着径直回了凉州,见人走远,刘诚赶紧上前关上窗户,咯咯一笑掩去尴尬,看香君姑娘心中不安,安慰道:“快来快来,屋里正烤着火,怎穿这么多,小心捂出痱子来!”

李香君浅笑坐下,望着手上装酒的瓷瓶竟然有几分失神,突觉这瓷瓶上描画的田园杏花好美。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香君可知,这全诗还有两句!”刘侍郎附庸风雅,侃侃而谈。

听闻刘侍郎诗赋高雅,能吟会唱,李香君忍不住失声问道:“香君愿闻其详!”

摆了摆姿态,刘诚悲天悯人念到:“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怎一个愁苦了得!

料峭之寒透骨,李香君随之心中一寒,屋里火烧正旺,反而裹紧了衣服,再看那瓷瓶时,觉得花朵格外飘零。

心中思量,以往只得一半还好,识得个中沽酒雅趣,不想这全诗听完,却是这般欲语还休的苦情。

刘诚哈哈一笑,“良辰美景,佳人相伴,何不斟酒?”言罢主动接过酒壶,眼见就要满上。

“公子!”

“嗯?”这丫头今日魂不守舍,都怪自己文采太过出众,莫非还埋怨当初没及时梳拢?

李香君收回玉指,那酒壶温凉,却像烫手,她低头道:“香君只是想问,寇姐姐几日没见,可还好?”

“好!自然是好,就算刘某食不果腹,你家寇姐姐也定会被养得白白胖胖!”刘诚暗道,二叔公养的鸡都煲汤给她喝了,不长膘才怪!

这话并不好笑,李香君抬起头,见刘诚斟满酒水要饮,又急道:“公子!其实……其实香君是想问……他们……外面人说杨司空是公子你害的,可是当真?”

刘诚一愣,这件事真怕自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他看着李香君特别干净的眼睛,道:“素不相识,我若说杨司空之死与我无关,香君姑娘会信吗?”

李香君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应该……应该……”

“那不就得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须多费口角去争辩!庸人自扰而已!”刘诚觉得心中极为不痛快,举杯一饮而尽,入口甘冽,他砸吧嘴道:“今日心烦,只谈风月,香君这酒……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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