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夜离去之后，黑夜漫长而来。
天上的星辰静静地绽放着属于自己微小的温暖。
即使是光年也无法阻挡它们的到来。
唐臧沉默地看着黑夜，夜里有海，海中有星。
海水依然无声地荡漾着，人们对于它的注视已经很少了，除了那些科研人员之外，便只有那些与唐臧一样无聊的人。
但是无聊的人通常看的都是那些沉浸在海里的微星。
因为海被丢在天上，看起来便不像是海了，更像是天一样。
尤其到了晚上，海天皆黑。
此时之月，与往时并无区别。
李扎手提着罐啤酒，递过去一罐：“喝吗？”
唐臧沉默着接了过去。
啪。
气泡争相恐后地从狭小的铁罐里挤了出来。
李扎看着他，仰头灌了一大口，笑着叹道：“人，果然还是会变的，哪怕是你。”
“…不会变的，还是人吗？”
“是啊，”
“不会变的，其实只能有神。”
他又灌了一大口，泡沫顺着他的嘴角流下，留下些白色的苦涩。
“但是，”
他侧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唐臧：“其实神，不过都是些随便的人罢了。”
他的目光带着炽热与锋利，似要将他的内心穿破，一探究竟。
唐臧转过头去，遥敬残月：“随便二字，过于轻巧了吧。”
“神，并不漠视生命，只是，若不爱己，如何爱人？”
“先爱己，后爱人，可称之为神吗？”
“神不救自己，如何救世人？”
“对于你们来说，牺牲自己拯救世人，不就是你们的使命吗？”
唐臧看着他，眼中带着些伤感。
“使命？你们不是常说，有义务便会有权利吗？”
“神为何要救世人？”
“享香火，传圣名，故有此救。”
“香火之说，对于我们而言，并无多大意义，对于你们，或许不同吧。”
“世人无惠，便不能救世？”
“救己便不是救世？”
唐臧沉默片刻，忽然叹气：“我说不过你，累了。”摆摆手，接着便栽头倒下。
李扎忽然又叹气了一声，看着他，眼中毫无波动：“何必呢？即使自己有这个能力，救了又能如何？条条大路通罗马，可你偏偏选了条注定只能走到眼前的路，这又是何苦呢？”
“唐…”
他呢喃着，最后的几个字，却被零落粗暴的风吹得散落到了远方，与漫天璀璨灯火相陪。
……
又是一天过去了。
咚，咚。
两声轻慢又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
在屋子里团团挤着两人一鬼相互看了看。
唐臧望向李扎，说道：“不会又是什么神仙吧？”
李扎摇摇头，双手枕在头后，靠着墙壁悠悠地卧着。
唐臧开了门，看着门外陌生的一男一女，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等到他们掏出各自的军官证件后，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唐臧问道。
女子微笑摇头：“没有错，找的就是您，唐先生。”
唐臧一脸懵懂：“有什么事吗？”
女子笑了一下，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上，一个女子正提着两个人，面无表情地打碎玻璃，从高速行驶的火车上窜了出去。
唐臧内心暗道糟糕，干巴巴地道：“这电影拍得挺不错的啊，哈哈。”
女子行了个军礼，说道：“唐先生，我们这次来，是想请您和您女朋友参与国家最近刚刚成立的异能组织的。”
“啊？她，她不是我女朋友。”
女子肃穆地说道：“唐先生说笑了，之前我们已经去拜访过了，她说她一切听您的，我们只能来找您了。”
唐臧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呃，那个姑娘，你别您您您的，我听着别扭，你能不能先等一下，我去跟我朋友商量商量。”
女子皱眉，和先前一直按耐着不说话的男子对视了一眼，男子微不可查地示意了一下。
女子这才点头，“好，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希望唐先生不要做出什么让我们为难的事情。”
唐臧赔笑道：“不会的不会的，放心吧。”
唐臧关上门，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见李扎翻了翻白眼：“别问我，你自己决定吧。”
唐臧不由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朱绛霞，却见她妩媚一笑：“不管公子做什么决定，妾身都义无反顾地决定追随公子。”
这个时候你就来表…
唐臧有点气，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李扎在一旁闭眼，忽然念道：“人们都说神仙无欲无求，其实不然，神是能完美掌握自身的存在，哪怕是情绪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所谓的控制并不是像你们所理解的将其藏于胸腑之中，路见不平故有怒起，这为常人皆有的，有能力者自然拔刀相助，无能者自然高高挂起，然无论有无能力，他们皆有怒气横生，神不同，神能将自身情绪完美掌握，哪怕路遇不平，他依然能喜笑颜开，这并不是视天地众生为刍狗的心态，也并不是胸藏万川的隐忍，这是自然而然的，倒更像是岳阳楼记里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也是你们常常把我们认为是高高在上，无欲无求，断尽七情六欲的神的原因。”
唐臧看着他，不明白他说这些话是想干嘛。
李扎接着说道：“所以，在晋阶为神人之后，其中有一关乎控制自身七魂六魄的一关，是为心魔关，倘若平生所遇之事大起大落居多，心魔之关，便难过去，这也是修道之人为何大都是出世清修之由。”
“你的意思是，我去了，对于以后有些不利？”
唐臧说道。
李扎看也不看他，答道：“是啊，尤其是，你所遇见的事，可能会让你感到有些…恶心。尤其是你现在要加入的，这个异能组。，权利越大，能力越大，所要背负的责任就越大，所看见的龌蹉就越多。”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其实你现在充其量顶多就是个比常人强壮十几倍的人吧了，如果真要打起来，你顶多就只能当个肉盾坦克罢了，因为，你不会用，你现在连自己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
唐臧沉默着，许久，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他才起身，看了一眼李扎，深吸口气。
吱嘎，
门开了。
门外两个人都一脸期待的望着他，女子一脸严肃的问道：“唐先生，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唐臧再看了一眼李扎，终于下定决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