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方大梦初醒。“我竟不知道，我教给你的剑舞，如此动人心魄。”云博文温暖的声音，传入了顾紫烟的耳中。
“不过是阴气太盛。媚俗了。不知你可愿再与我一起舞剑？”顾紫烟的无力感似乎都随着刚才一曲剑舞消散了。又或许深埋心中。不欲人知道她的伤痛。
“你可是···”云博文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迟疑，一点担忧。
“无妨，压制住了。便以阴魂出体的样子可行？”
“可”云博文走入摘星台峰顶。随手给自己和顾紫烟设下了一层结界。两个人在结界中盘膝而坐。身后却出现了与他们相同的两个人。似流动的水人。各自揖了揖手。便开始了另类的男女剑舞。或者说是阴神剑舞更合适。没有了刚刚的哀怨反侧，却多了心有灵犀的默契。看起来赏心悦目。
没有了哀怨，看上去大气磅礴。不再是小儿女的心思。而是相偕战斗的伙伴。
这是最好的搭档。却不存在一丝男女之情的纠葛。
在双剑的碰撞中，身形的翻转中，顾紫烟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而云博文的眼睛依旧温润如初。
一曲剑舞结束之后。两个人相互揖了揖手，没入各自的身体。然后起身。云博文挥了挥手，除去结界。
“精彩啊，真是精彩。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掌门楚清扬拍了拍手，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我压箱底的存货，给你吧。”楚清扬走到顾紫烟面前，把手中的阵盘给了顾紫烟。
“多谢掌门。”顾紫烟接过来，反复看了看。也没看出点名堂出来。
“都出来吧，也别藏着了。”随着掌门话音落下，摘星台的峰顶出现了几位化神修士和元婴修士。
“既然大家都在，我就现在通知大家。半年后，宗门的弟子出发到西面的落日山谷听候指挥。可有人愿意带着这批弟子先行？”
“我自荐。”顾紫烟抬了抬手
“你确定？”酒鬼问道。
“很确定。不过有一事倒是有些对不住掌门。”顾紫烟淡淡的口气，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何事？”楚清扬意外的转头看向顾紫烟
“就是掌门一职，怕是还要掌门继续劳心劳力了。我怕是要先一步离开了。不知道是否一定要在宗门内的传送阵才行吗？”顾紫烟又递还掌门令牌
“难道你，这么快？！看来我也该尽快卸下掌门一职了。
不过去登仙台倒不是非要在宗门内。不过是宗门内的传送阵一定会把你传送到宗门前辈所在的地方而已，相对比其他未知的地方，更加的安全可靠。
当然其他的大宗门也不会介意传送你过去，只要你负担的起极品灵石花销。
一般修士都是压制修为等待宗门内其他修为相仿的修士一起离开。好节省极品灵石的使用次数。
所以如果不是有突发情况发生，还是最好回宗门。
也许下一次，就是咱们一起了。就是有什么突发状况的发生，也好有个帮手。”楚清扬据实相告，并不隐瞒丝毫。
顾紫烟想了想，“好。如无特殊状况发生，我必然返回宗门。还请诸位留下音圭，以方便及时联络。”顾紫烟对众人拱了拱手，众人便也识趣的留下音圭，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楚清扬却自己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酒鬼斜睨了他一眼。抛给他一个药丸。“紫烟让我转交给你的。既然你都厚脸皮登门了，我也省的多跑一趟留仙阁。”
掌门毫不在意的丢进嘴里，咽了下去。
“你不怕我毒死你。”顾紫烟淡淡的说道。
“还真不怕。无冤无仇的。你费那个心思做什么？”楚清扬呵呵笑了
“出了战场，你这个样子大概不知要倒霉多少回。谁跟你说那是我给的，你都吃？”
“哪能呢，给我的是酒鬼。换成了别人。就是接都得想个安全的法子。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什么？”楚清扬吃完了才想起来问。
酒鬼斜眼睨了他一眼。“吃完了才想起来问！让你这老腊肉不再继续风化的好东西。”说完之后，喂了苏青一颗，抛给了云博文一颗，自己也服下一颗。看着还剩下两颗，想了想扔给了乐博雅。乐博雅接到手里拿出一颗放到留烟的嘴边，看着留烟张口吞下，才把剩下的给吞到嘴里。
“你咋没想给顾思杰和福泓涵？”楚清扬故作惊讶的问道。
“他俩的身上的味道跟飘飘和思言一个味道。说明已经是先吃了。给了那叫浪费。”
“我身上有皓月神君给的药材，待后几日开炉炼丹，便留与宗门。”乐博雅笑了笑对掌门说道。
“说起宗门，这掌门人选迫在眉睫。”楚清扬揉了揉眉头
“那个红发修士如何？”
“红发修士？你说的可是云飞的大徒弟叶飞轩？”酒鬼有些讶异的看向顾紫烟
“正是。”楚清扬替顾紫烟接了话。顾紫烟则是低头抚了抚衣袖。
“哈哈，他不是天生红发，只是化神时出了点小意外。你的冰湖刚好可以帮他。他号飞花。”酒鬼笑了笑
“你为何认为他可以。”楚清扬扬了扬眉头。
“是直觉。也是观察所得。揽月峰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无一丝乱象。众人各安其职，即便是大战将起急需冰湖疗伤，也未轻易上门打扰。能忍。熟知众人，我想他是宗门的老人，也是应该熟知宗门的事务。当宗门需要的时候，只要适合他去做，他便挺身而出以化神之尊做了一宫的星君。即便是主位他也是做得的。不过他也只能是缓冲期。化神到合体不过是一步之隔。”
“我以为你会提议尤听风。”楚清扬微微眯了眯着眼。
“听风确实有领导的才能。但我总有种感觉，他的内心野心勃勃。亦正亦邪。如若经过这次战役后，去除了心中的心魔。存活下来之后有所沉淀。倒不失为掌门的好人选。
否则绝非一个门派之兴，而是不幸的开始。”顾紫烟并不因为他跟自己的关系似乎更近，而有所保留。
“你没发现，今日他们都未出现吗？都去了战场了。连同那个苜蓿。”酒鬼喝下了一口酒之后开口道。
“你没有推荐你的弟弟妹妹，原因为何？我倒是想听一听你关于你这十六众的点评。不知可有这荣幸。”楚清扬正色直言。
“那我便说说我的浅薄的看法和直觉。我不敢夸口说顾家的人，天生对权势地位无感。但我的两个弟弟志不在此。他们的天空在更远的上界。而我的妹妹更是如此。
他们三个聪慧果敢，能屈能伸。能忍下不能忍的痛苦。却不曾被痛苦打败。
他们用坚定不移的意志一门心思修炼长生。虽有能力却一直低调行事。掌门一职对他们就只是拖累，如同对现今的掌门您一般。所以我是绝不会允许这锁链绑住他们本该高飞的翅膀。”这话说完，顾家三兄妹的眼睛亮晶晶的。掌门也低头不语。
乐博雅若有所思，福泓涵低头不语，柳飘飘的眼睛热烈的看着顾思言。
而云博文一如既往地平静，酒鬼和苏青对视了一眼。
顾紫烟把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他们三人不适合。而对于您说的当初跟随我来到留仙门的其他几位。
我倒是看的不大清楚。本是随心意救下的几个孩子。他们与我相处的时间不过几日。
如若我料的不错的话，尤蓉介入了项佐和风铃之间。项佐应该也没少资助尤蓉。不然以尤蓉的嫁人生子的身子，要想筑基，难比登天。何以就在我沉睡的这些年，入了元婴。没有一定的奇遇和资源。如何能行的通。听风成了众人隐形的头领。而项佐默认了。而我的三个弟弟妹妹游离开在他们之外。
苜蓿，是个深黯明泽保身道理的人。但并不是个能依靠的住的。跟风铃相识于微末，两个人虽是完壁之身，已非无漏之体。想筑基也是千难万难。从孩童时期开始修道的，卡在筑基期尚且大有人在。难道是天降福源？能在我母亲身边大大小小的丫头都死绝了的情况下，无人相护也能存活下来的人。
风铃，是个一根筋的性子。早前倒是个命大的。当初能由项佐护着逃过一劫等到我归家。对项佐用情太深。所以太容易被项佐牵掣住，不然也不会单身离开去守战场。
项佐，也许是迷失了方向。也许是男人的劣根性。遇到了诱惑便忘记了糟糠之妻不下堂了。但愿他清醒的够早。
尤蓉，我对她知道的很少。了解的不多。我当初救她只是为了帮助我祖父断了与她的因果联系。我与她不过一面之缘。
听风，就如我所说的。不再多说。
听雨，一个无所谓跟着谁的人，只要有人扬起大旗，他便会跟着走。
清风，惊雷，宁夏，倒是个很有意思的小组合。人各有志，不多说它。能力平平，也无甚坏心眼。好的部下。
竹轩，墨语，蓝砚，书恒，倒是四个懂得隐藏能力的人。竹轩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喜出风头。书恒韧性很强，性格坚韧。墨语比较深沉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蓝砚，不好说。还是密切注意他吧。
这些人的命都是我救下的也是我领着他们走上了这条修道的路。
我却对他们知道的甚少。毕竟相处不过几天。其中尤蓉和九子更是奉命来屠杀我一家大小的。
我对他们各自的心性知道的不多。唯有几次接触时发现的微表情和动作推测出一二。
未必准确。掌门也就听听就好。
这些人都曾发下真心誓言不背叛我，我本是要归于他们自由。却发现除了竹轩和书恒可以归还之外，只有墨语可以考虑。其他人还是等等看吧。
这剩下几人，我模糊的感觉到他们的命运还在变动，不是现在，而是在眼前的这场大战中。大浪淘沙，未必都是坏事。
掌门和诸位当我也许是神经衰弱。也许是睡的太久了。也许是错觉。说了这些凉薄的话。
毕竟在我沉睡的时间里，他们也帮过我。而且我这也只是一家之言。做不得准。
未来是时刻在变化的。只是人心难测。我的心魔劫里的心魔给我展示了一些东西。让我不得不警惕。如果心魔在战场上出现了，蛊惑了修士。那便是一场大的灾难。
我倒是有个提议，去佛寺请和尚出山。覆巢之下无完卵。也该他们动一动了。每天都没事在营地里多走动走动念念心经。掌门您看呢？”
“我倒觉得你的提议很好，我立即发信给青梅神君----”说着嘀嘀咕咕的招了一个青鹤飞来，把一个留音符放进了筒里。这筒专门绑在青鹤的一只鹤腿上。一扬手，青鹤便飞走了。
顾紫烟淡淡的看着青鹤飞走。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晃了晃头，取出一壶酒，坐在一个平坦的石头上，又开始了对着壶嘴喝酒。渐渐的人又变的生动起来。
“阿姐不必对他们有负罪感。阿姐也许不喜听，但我也要提。不想阿姐被蒙在鼓里。”顾留烟开口道
“还是我说与阿姐听吧。早年他们托了阿姐的福，救回了小命儿，恢复了容颜。
对阿姐宣誓未尝没有借机攀上阿姐求的自保的私心在。这原也没什么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活在地狱里的杀手，遇到了如阿姐这样的人，如黑暗中的一抹阳光，怎么会不抓住！可如若不是他们，阿姐怎么会被砍下手臂。”听到顾思杰说到顾紫烟曾被砍下手臂，众人一惊。从未有人提起过。
“那时我们十六人对阿姐就是累赘！爹娘临死之前让阿姐先照顾好自己，有能力才顾及我三人。阿姐心软连下人和杀手都一并救了。
阿姐沉睡的早些年，都是师爹照顾我们这些累赘，细心教导，如师如父。足足五十年，才抱着阿姐出门…借书。
这五十年中，阿姐不欠我们，此后的几百年间更是不欠我们。都是师爹靠登堂讲法赚来的灵石买丹药和药草托百草园的峰主炼制。
反而是我们因为师爹的原因在门内处处得到了照顾。
阿姐所料不错，如果没有项佐的支持，风铃的默认，尤蓉怕是早老死在练气期。
却要感谢阿姐当年布置下的家业，感谢怀恩舅舅家几代人的忠诚，庞大的家财被挪用兑换成灵石用来购买修炼的资源。
如若不是思言去俗世办事还发现不了。听风为此跟项佐和尤蓉以及风铃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此后众人便四散开来。
听风之前一直跟着留烟在百草园学习炼丹，倒是给阿姐换了几株药草。争吵之后离开宗门，竹轩书恒墨语甚至蓝砚都经常回宗门看阿姐。清风宁夏惊雷据说一直过的躲躲藏藏的生活。
听雨也就在掌门召集众人时才回得宗门。今时今日才知，阿姐当日花费在他们身上的东西不是他们在阿姐醒来时投的那几株药草能换来的。
阿姐不欠我们的！如果说欠，阿姐今生只欠师爹顾云飞一人！”当顾思杰说完后，被顾思言一拳打倒在地。
“是我们这些累赘拖累了阿姐。欠人的是我们。不是阿姐！便是他在，我也敢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如果不是他深爱阿姐，顾及阿姐的感受，当初他看见阿姐的断臂时，就已然动了杀机。
回宗门用了几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动过几次杀机。每当他情绪失控时，都愿意吻阿姐的发顶。你俩算的清他吻过多少次阿姐的发顶吗？”顾思言淡淡的问道
众人默。顾云飞吻顾紫烟发顶时，就是情绪失控时。这得记下来。
不过当时这顾思言才多大？这顾家，不，宁家的血脉真优秀。
“一百九十九次”顾留烟回答道。
众人再默。这宁家出奇葩！
“虽然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姐，但享福的是我们，不是阿姐！阿姐不喜欢欠别人，她得到的永远都比不上她付出的多！！！所以她从来都不曾欠任何人的。”留烟哽咽道，也许是因为情绪波动，她并没有拒绝乐博雅揽住她肩膀的举动。
掌门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了一场不周全的过往。
而顾紫烟淡淡的听完这些过往，心底却是空空的一片。她伸手捋了捋头发，却在看见自己的银色长发时突然想起了白发魔女，哈哈。我如今如何不是呢？除了没有入魔以外。她自嘲的笑了笑。慢慢的摇了摇头。人也晃了晃身体。
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除了老腊肉掌门之外，云博文依旧是一幅圣僧般的木头样子，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有一丝怜惜，却转瞬即逝。也许是酒喝多了眼花了。而其余都是成双成对的站在一起。
她灌下一壶酒，看着众人笑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婉转的歌声流出。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她突然站到云博文身边，露出了真颜。又闪身来到广场中间，开始舞剑。“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爱恋矣，爱恋矣，愿今生长相随-------”
众人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她闭了闭眼睛，忍住满眼的酸涩。收起冰剑，踉踉跄跄走到摘星台的边缘，望着远处的揽月峰，众人听见低声吟唱的呢喃
“那一日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是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夜摇动啊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啊转水转佛塔，不为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已飞-----哦，飞---成…仙-----
不为来世只为佑你---喜乐平安
那一瞬我已飞------
不为来世只为佑--你-----
她的呜咽声，让人心碎。留烟想迈步靠近长姐，却被乐博雅阻止了。对她摇了摇头。这时让她发泄出来，比阻止她更好。堵不如疏！情关难堪破。自古皆如此。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爱，便可不相弃
最好不相对，便可不相会
最好不相误，便可不相负
最好不相许，便可不相续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忆
最好不相依，便可不相偎
最好不相遇，便可不相聚。
掌门看着一边低语一边踉跄的离开摘星台的倾城女子。那一头披散到地的银发，让她更加显得凄凉。看她取出酒壶还一边灌着酒的背影，摇头低叹。痴儿啊。
顾留烟终于哭了出来，在乐博雅的怀里痛哭失声。乐博雅仰头望月，心头苦涩。
酒鬼安慰着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的苏青，脸上亦是一片黯然。貔貅和丫头的情路坎坷异常。
柳飘飘漂亮的凤眼中盈满了担忧，她担心的看着顾思言，却冷不防被抱在怀里，她感受到了顾思言滴落在她发上的一滴泪。
而福泓涵则是背朝着顾思杰，给他留下了一片空间。却被顾思杰从背后抱住，他的头侧靠在她的肩膀上，一滴泪珠滴进了她的衣领。
除了掌门以外，谁都没注意到云博文的消失。
“还好，还有一个清醒的。知道跟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