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中国风。”泛生说，“我时常梦见江南，春裹珠雨，风催海棠，我站在澄蓝之上，一袭烟波，四周白鹭喈喈，美极了。”
“就缺个姑娘。”朋友戏谑。
泛生不语。
天色转阴。
似有雨落。
……
“我喜欢的姑娘？”泛生笑了，说：“我喜欢干净的姑娘。”
“怎个干净？”素衣不解。
“气质。”泛生看素衣，“一身缟素，扎胭脂发带，皮肤白玉，明眸…”
“虚伪。”素衣打断，“哪里有气质？要么衣着，要么皮肤，要么眼睛，都是外在。”
“由外而内的气质。”泛生含笑，“你听我讲完。”
“狡辩，不听。”素衣瞥泛生。
……
“你是看书呢还是发呆呢？”朋友见泛生不动。
泛生恍然，“入神了，这书写得挺美的。”
“挑好没有？”朋友不耐，“下雨天你出来买什么书？还忽悠我说是请我来看电影的。”
“那这下雨天你不也出来看电影了，各有爱好，少装蒜。”泛生打趣。
“电影呢？我还能有机会看到《速8》吗？”朋友笑，表情像极了网上大火的“假笑男孩”。
“会有的。”泛生可笑，真是越看越像。
“得，会有的，电影会有的，火锅会有的，女朋友也会有的，啥都会有的。”朋友调侃。
泛生不语。
店外雨不见小。
淋雨的人匆忙。
……
“先看电影还是先吃火锅？”素衣饶有兴趣。
“我很绅士。”泛生笑眼看素衣一副趣味盎然的模样，说：“随你。”
“那就先看电影吧。看完想看的电影，火锅吃着也美，无牵挂，圆满。”素衣莞尔，期待跃然脸上。
“得嘞。”泛生笑着应允。
电影院人不算多，但也热闹，各式电影海报沿走廊布置，顾客走走看看，方便了解。
“看这个吧。”素衣在一张海报前停步，显然被吸引住。
海报主呈天蓝色，男女主人公静坐，面朝大海。海报中间偏左一行艺术字体“爱在午夜降临前”。文艺爱情气质尽显。
“不是，不是说陪我看《速度与激情6》的吗？”泛生好笑。
“我喜欢这个片儿的名字。”素衣不依。
“你也太善变了吧。”泛生无语表情。
“你看不看吧？”素衣微笑询问。
“我不看。我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也不看没有准备的电影。”
素衣明明是面带微笑且是询问的语气，泛生却分明感受到了命令的内含，可怎么着也不能立马妥协，“稳住，不惯她”，泛生心想。
“再给你一次机会。”素衣看着泛生，目不转睛，保持微笑。
“不是，这一看就是文艺片儿，电影院看文艺片儿你浪费人家那3D特效和音响啊。”泛生故作坚定。
“那算了。”素衣黯然。
“明天，”泛生看着素衣，忽然心软，“明天咱俩来看这个。”泛生说道。
“好。”素衣说，语气轻微。
“那你找个地方稍坐会儿，我去买票。”泛生迟疑，他感到素衣情绪失落。
“好。”素衣说，语气依然轻微。
买票队伍只两三人，买饮料零食的倒多些。
“素衣爱喝蓝莓汁，待会儿给她买一杯，消消气。”泛生心想。
“您好，我要两张《速度与激情6》的票。”泛生说。
“好的，一共七十。”售票员温和。
泛生掏出钱包，突然犹豫。
“您好，实在抱歉，票出了吗？没出的话麻烦帮我换成《爱在午夜降临前》吧。”泛生略带抱歉。
“不好意思先生，已经出票了。没法更换了。”售票员说。
“好吧，我还没给钱呢，您怎么就出票了，不怕我不给呀？”泛生强掩尴尬，双手把钱递给售票员。
“那怎么会呢。”售票员微笑，双手递票给泛生，泛生双手接过。
“您还有什么需要吗？”售票员见泛生发呆。
“那个，我再买两张《爱在午夜降临前》的票吧。”泛生捏鼻尖。
“行，这就帮您出票，一共五十。”
“谢谢您。”泛生微笑。
泛生把《速度与激情6》的票夹在钱包里，随后在饮料铺前排队。
泛生视线越过稀疏人群，看向素衣。
素衣一袭白裙，扎胭脂色发带，低眉静坐，眼若秋水。
“还挺有气质。”泛生自语。
接过饮料，泛生快步走到素衣面前，站定。
“提前进场，走吧。”泛生笑着看素衣，把蓝莓汁递给素衣。
“好。”素衣接过，一丝惊喜掠过，随后转入平静。
影院内黑沉，偶尔人影攒动，一阵窸窸窣窣。
“看吧，这么压抑的环境，看什么文艺片，没劲。”泛生在笑，除他之外没人知道。
“你才没劲。”素衣娇怒。
“嘿嘿。”泛生故意撩拨素衣情绪。
电影开始。
……
“呀？”素衣惊讶。
泛生开颜。
……
“还不停，要不就不看电影了吧，直接去吃火锅得了，还暖身子。”朋友问泛生。
两人此刻正在书店里等雨停。
“都行。”泛生了了两字。
“怎么了？”朋友觉得泛生情绪低落，“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泛生说，“我就喜欢雨天，闲适。”
“我知道了，睹物思人了。”朋友自认情商够高，善于捕捉情绪，“这个书店，是你跟素衣认识的地方，你俩都在这儿工作过。”
“说什么呢，就算想她了，也不至于成心事吧，朋友间的回忆，重提而已，正常。”泛生解释，心底却蓦然慌乱。
“真假？”朋友不觉泛生真正心思，继而追问，“一直好奇来着，那天什么情况？江湖流传两个版本，一个说你没跟素衣告白。还有个是说素衣拒绝了你的告白。不是，到底哪个是真的呀？你那天难得那么兴奋，说要告诉素衣你的真正心思，怎么就没了下文？”
泛生不语。
生平第一次想快快度过雨天。没有闲适，只觉难熬，这纷纷雨，乱了心境。
“真想知道？”泛生情绪逐渐安稳。
“那可说呢，稀罕死了。”朋友当真关注。
雨渐小。
“我俩在一起过。”泛生走出书店，立于雨中。
“真假？”朋友兴奋追上，“那就是说你告白了，她也接受了。”
泛生不语。
“不对啊，你俩在一起了，然后没人知道？然后地下恋？然后还分手了？”朋友愈加兴奋，“不对，你俩真在一起了，怎么可能分手嘛？那真相只有一个，你俩现在还在搞地下恋。”朋友得出结论。
泛生不禁笑了。
“很多事情，是没有准备的，突然就开始了，又突然了无音讯。”刚才翻看的书本中的一句话此时跃然泛生脑海。
“是啊，没有准备。初见时没有事先做好爱你的准备，分别时也没有事先做好离开的准备。甚至连事先准备好的告白，也没能成功。”泛生心想。
泛生昂首，闭眼，迎雨。
霎时雨小，落在脸上，像泪。
“好雨知情节呀。”泛生低眉。
“你自言自语什么呢？”朋友非要水落石出，“刚才我推测的对不对？”
“还算靠谱。”泛生笑。
“真假？”朋友追问。
泛生不语。
两人淹没在朦胧中。
……
已晚九点。
离书店关门只剩半个小时光景。
读者渐次离去，只留二三忠实粉丝依然流连。
“怎还不走。”泛生着急自语。
“急什么，又不能提前下班。”素衣说。
泛生在那两三读者前踟蹰，似有暗示。
“泛生，瞎转悠什么呢？”素衣轻声呼唤，“人家在看书，你在人左右晃荡干嘛？”
泛生心乱，找座安静片刻，不时看表，或看那几人，嘴里自语，手里比划。旁观者茫然。
“魔怔了。”素衣想。
终于下班。
泛生躲昏沉处。做深呼吸，猛吸轻吐，五六个往复过后，心定了几分。于是站定，轻咳两声，米字扭脖子两圈，又做蹲下起立两次，胳膊划圆周两次，最后原地轻跳数次。
“你有病啊？”素衣一直在旁观泛生诡异样，好笑说：“你被下咒了？”
“瞎说什么呢？你才被下咒了。”泛生被素衣突然地打断吓到。
“那你是准备跟谁打架呢？”素衣实在觉得可笑。
“没有。”泛生飘忽。
忽然安静，无言对视，灯光凑巧接连熄灭，营造尴尬又暧昧气氛。
“素衣，我，我想跟你说个事。”泛生打断这磨人氛围。
“说呀。”素衣温和。
“其实，就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就是……”泛生别扭。
“你不会是要对我表白吧。”素衣看泛生扭捏，觉得好笑。
“啊。”泛生迟钝。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泛生脱口而出，又后悔极了。
“我误会了？”素衣认真，看泛生慌乱，觉得可爱。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泛生乱极了，只觉浑身蚂蚁爬，真痒，脑袋没有嘴巴快，真笨。
“我知道你想干嘛。”素衣温柔，说：“藏不住的。”
“不是。”泛生又脱口而出，掩面后悔。
“不是？”素衣故作严肃，看泛生犯傻。
“不是。”泛生苦笑，终于定了神，“你什么都知道了，但是你给我一个让这一切名正言顺的机会啊，不要拆穿呀。”
“还不是怪你太怂了。”素衣嫣然，“名分我先给你了。至于机会嘛，得挑个良辰吉日。在这之前，你可得一直记得你欠我一场‘朦胧派’的告白。”
看着素衣温柔模样，暖黄色的灯光均匀洒在素衣脸上，泛生心动。
“干净。”泛生轻语。
随后又无奈感叹：“没法交差啦。”
“交什么差？”素衣莫名。
“我为了壮胆，对朋友说了我要跟你告白，这样我就不会临阵脱逃了。”泛生如实说，忽然觉得自己傻气，“这下可好，女朋友是有了，但这场告白我也太没有存在感了吧。说出去他们又要讲我怂包。”泛生无奈。
“那就让他们猜去吧。”素衣觉得好笑，“告白都不尽人意，我才不要跟人家说出去。现在是试用阶段，正式告白之前，我随时可以收回名分的。”素衣粲然，边走边说，故意加快速度。
“那就随你喽。”泛生眼神宠溺，紧追素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