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举哀、小殓,平乐也都一一参与。待到大殓这一日,勉强坚持了数日的平乐已是格外憔悴。
昌乐见她面色苍白,仿佛立刻就要倒下,便立刻与灵儿搀了她进偏殿休息。
将平乐安置在榻上之后,昌乐要去请太医,却被平乐拦阻。
“二姐,你瞧你都虚弱成什么样子了,别硬撑了!”
“你别去,如今以皇祖母的丧仪为重,我在这歇一会儿就好。”
昌乐见她还这么固执,便抬出守郡道:“二姐你若有什么不好,到时候我怎么跟姐夫交代?”
果然,平乐已转了语气道:“这会儿大家都在外面,太医过来太过显眼。我没什么大碍,就在这儿躺会儿,等一会儿人散了再请太医来也不迟。你也别在这儿守着了,其他妹妹还小,宁乐一个人在外面也应付不来。”
灵儿见自家公主这会儿脸色有所好转,便也跟着劝昌乐道:“三公主还是先出去吧!这里有奴照顾着就好。”
昌乐这才离开平乐。
待大殓仪式结束,昌乐立刻吩咐洛儿去请太医为平乐把脉,自己则往东殿去找守郡。
到了门前,小太监刚要进去禀告,昌乐听到屋内谈及李季,便拦住了小太监,道:“太子哥哥和姐夫正在议事,我不便进去打扰,等他们忙完,我在过来便是。”
说完,便转身离开,待走到守门员的太监视线之外,她才绕到殿宇西侧,在窗边站定,屏气凝神听着里面的谈话。
“父皇因皇祖母仙逝而大赦天下,倒叫李季捡个便宜!”
接着,守郡的声音响起,“随时逃脱一死,但流放到凌州那般苦寒之地,即便没死在半路,怕是也剩下半条命。”
“老天真是无眼,林大将军英年早逝,却叫这种卑鄙小人苟活于世!”柏琛叹道。
屋内暂时陷入寂静,不多时,只听一声叹息,接着传来笛宣的声音,“若是三公主知道,一定难以接受,此事还是先别告诉她好。”
“可大赦天下的昭书一旦下达,她很快会知道……”
屋外的昌乐早已满面怒色,双拳紧攥,想到那个夺走林致一切的卑鄙小人竟逃脱一死,她就满腔怒火。终于,她再也忍耐不住,抬起右拳愤懑击地向窗棂。
“什么人?”柏琛问道。
昌乐没有应答。
不多时,三人寻到西窗外,见她满身怒气却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心中已是了然。
柏琛率先走过去问:“萧儿,怎么在这儿?”
昌乐抬眼,眼神从三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守郡身上,道:“我来找姐夫。”
“什么事?”守郡有些诧异地问。
“二姐有些不舒服。”
守郡忙上前一步,问:“她人在哪儿?是哪里不舒服?可有请太医过去?”
“她在偏殿,你自己去看吧!”
守郡也顾不得向太子告别,立刻便往偏殿奔去。
柏琛又问:“锦妍还好吗?”
“母后已派人送她回东宫歇息了。”
柏琛看出昌乐回答二人问题时的心不在焉,他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她此刻的心不在焉,虽然自己的心中也为林致鸣不平,但大赦天下的圣旨无法逆转,自己心中又的确牵挂有孕在身的妻子,于是,便只是拍了拍昌乐的肩头,然后转头对笛宣叮嘱道:“我先回去看锦妍,萧儿就交给你了。”
笛宣目送柏琛离去,才面色凝重地问:“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昌乐虽不言语,但她此刻黯然失神的模样,已经给了笛宣最肯定的答复。
“太后仙逝,陛下大赦天下也是常理。虽然李季逃脱死刑,但你要知道流刑并不比死刑痛快!”
昌乐却似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凝视着自己方才一击之下虽有破损,但始终没有脱落的窗棂,道:“我十年的隐忍,十年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够查到杀害林大将军的真凶,并让他一死谢罪。我笼络秦翔、调查陆家、收买李清沄,好不容易让父皇判李季死刑,谁知到头来因为大赦天下,让我所做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笛宣忙抓着她的手臂道:“萧儿!萧儿,你听我说!你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你查到了杀害林叔父的真凶,将李季用无耻手段窃取的地位和名望都毁去,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虽然他这次逃脱死刑,但流放之路艰辛异常,他活下去并不比死痛快!”
“这个代价与他十年的荣华富贵相比,根本不够!他唯有一死,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她的恨意已经深入骨髓,笛宣知道无法劝服她,便垂目叹了口气,然后面容沉静地看着她道:“既然如此,那我帮你杀了他。”
昌乐先是一愣,然后不敢置信地问:“你……你要杀一个被赦免的犯人?”
笛宣郑重地点头。
“可他已经被判流刑,你怎能再去杀他?”
“流放之路苦不堪言,撑不到终点的大有人在!”
昌乐经他这一提醒,瞬间明白了过来,“盛夏将至前往凌州的路途更是酷暑难耐,若他死在半路,也定是因为承受不了流放之苦!”
“对。”
昌乐又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道:“我要手刃李季。”
笛宣本意是不想让她被仇恨蒙蔽,却不料她在自己的劝说之下生出这样的念头,“你怎么出去?还是交给我吧!”
“不,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至于怎么出宫我再想办法。”
笛宣见她此时陷入复仇的执念,知道一味劝说不会有任何效果,便道:“要杀他,我陪你便是。但在这之前,你必须把伤养好!”
“我还好,撑得住!”说完,察觉到自己的的语气过于生硬,便又加了句:“你不用过于担心,我还要亲手杀了李季给林大将军报仇呢,所以定会尽快痊愈的!”
“你别急,等我安排好一切,自会通知你。”
“好,我等你的消息。”昌乐言罢,便与笛宣告别,然后回到偏殿去探望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