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阳的余晖下,城南沿湖的一座废弃宅院显得更加寂寥,推开红漆脱落的大门可以看到院中的杂草已经半人多深。
昌乐跟着一众汉子进了大门,可还未多看一眼院中的景致,伤疤汉子便叫人带昌乐去后院的房间休息。
前厅内,迟迟等不到老五的众人,已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了。
“老大,五哥还没回来,会不会是出事了?”赵全眉毛都皱成了八字型。
还不等伤疤汉子回答,老四嚷道:“瞎说什么?能出什么事?老五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
“可是林致手里有兵啊!他可不是好应付的!”年轻汉子还是不放心。
“闭嘴!”老四呵斥道:“赵全你这么怂还出来混什么?干我们这行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要害怕就滚回你老娘怀里喝奶去吧!”
“我……我……”赵全臊得满脸通红,只能默默的退到了角落里。
“这两天先都在家待着别出去,明天老四跟老六出去找老五。眼下一定要沉得住气,林致那边什么动静还不好说,咱不能先乱了阵脚!”伤疤汉子如此说,其他弟兄也不再多言了。
晚饭时,昌乐起来随便吃了些东西便睡下了,虽然有些不习惯陌生的房间和陌生的床,但一天车马劳顿带来的疲惫感很快击败了陌生感,不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她被耀眼的日光刺醒,等她穿好衣服,出了房门,才发现整个宅院仍非常寂静,看来一众汉子都没有早起的习惯,于是,她决定先在宅子里逛一逛。
这宅子虽不算大,但假山、凉亭、回廊一应俱全,若不是杂草丛生,景致应该也不错。
昌乐走到了厨房,在门外就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正在熟练地切菜,而锅炉边,蹲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烧火。昌乐走进门疑惑地问道:“你们是谁?”
小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就被火钳烫了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男孩瞪了昌乐一眼,胡乱地在身上抹了抹手,立刻跑到小女孩身边心疼地拉出她的小手吹着,“洛儿乖,没事没事,一会哥哥给你抹点药就不疼了。”
昌乐也凑过去,看到小女孩的手指只是有些发红,便劝道:“还好,看起来不是很严重,应该擦些药就好了。”
那男孩听到昌乐这么说,翻了她一个白眼,继续小心翼翼地吹着女孩的手。
昌乐问小女孩:“你叫洛儿?你们俩是兄妹吗?”
男孩满脸不耐烦地说道:“关你什么事?有功夫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有没有人来赎吧!”
昌乐一脸茫然地问:“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赎……”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外一个汉子的骂道:“一大清早的吵什么吵?阿诺你饭做好没啊?老子一会还出门呢!”
那个被唤作“阿诺”的孩子赶忙起身去切菜,而洛儿也不敢再哭泣,胡乱用袖子抿了眼泪便继续蹲在炉灶旁继续烧火。
昌乐转头看进门的汉子,认出是昨日带自己去街上的老六。
“呀!小丫头,你怎么在这?快回自个儿屋里呆着吧!”
昌乐回头又看了眼干活的两兄妹,带着疑惑离开了。
这一整日,昌乐都被禁锢在屋内,无论她找什么借口要出去,都被看管的汉子无情拒绝。
二月的夜晚还是十分清冷的,城郊宅子中的众汉子吃过晚饭后便早早回到了卧房,聚集在一起烤着炉火掷骰子玩。
昌乐躺在床上,假装熟睡,实则凝神听着赵全收拾碗碟后的声音,直到听他关门离去,脚步声远得再也听不到时,她赶紧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并迅速跳下床穿好了鞋。她轻轻地走到门口,谨慎地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贴着门缝观察了一下,院中已黑了下来,只隐约能看到前院的房中的灯火。
昌乐小心翼翼地迈出门,一路走一路观察四周,所幸汉子们都聚在一起玩乐,没有人注意后院的动静,她很快便顺利地到达了厨房。
厨房亮着微弱的光,这亮光来自灶台上点着的两支蜡烛,烛光下,那名被成为“阿诺”的少年正拉着妹妹的手,在她红肿的皮肤上涂着药膏。
“洛儿乖,哥哥给你抹了药睡一觉就不疼了。”少年虽然灰头土脸的,但一双眼睛却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
昌乐凑了过去,“你的手好点了吗?”
听到昌乐的关心,洛儿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阿诺也不理会昌乐,只熟练地帮妹妹上好了药,安置妹妹在稻草堆里睡下。
昌乐见阿诺无视自己,也不生气,只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阿诺又从角落里拖出破旧的被褥,盖在洛儿的身上。
终于,阿诺开了口:“你还待在这干嘛?”
“我有事情要问你。”昌乐直盯盯地看着阿诺。
阿诺回头看了看困倦的妹妹,扯着昌乐回到了灶台旁。“什么事,你说吧!”
“你早上说的不知道有没有人来赎我是什么意思?”
阿诺看着昌乐迷茫的表情,确定她是真不知道。“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带你回来吗?”
“怎么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他们带我回来是答应了带我去看舞龙,你还没回答我赎我是什么意思呢?”
“看舞龙?你还真是我见过最傻的丫头,看舞龙就能把你骗来了?”
“骗?”昌乐的脑中仿佛飞进了一群蜜蜂,嗡嗡嗡吵的头痛。难道说这一切都是骗自己的?怪不得自己一提要出门那群汉子就找各种理由来回绝。“这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们其实就是打着贩茶的旗号诱拐小孩,能问出家底的,就向他们家里索要赎金,问不出或者家里拿不出钱的就卖掉。”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的!怎么办?林将军会不会来赎我?父皇会不会发现我自己跑了一生气不管我了?那我会不会被卖掉?他们会把我买到哪里去?我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母后和哥哥了?昌乐的脑子飞速地运转,越想越觉得绝望,此时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阿诺,“你知道没有人赎的孩子会被卖到哪里吗?”
“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很远的地方,每次带孩子出去的汉子都要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
昌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低头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刚才说孩子要么被赎走,要么被卖掉,可你们兄妹俩是怎么回事?”
阿诺哼了一声,“我们两个又不是被他们拐来的。”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昌乐睁大了一双杏眼,不解地问。
“这里本来就是我们家,是这群王八蛋占了我们的地方。”阿诺狠狠地超脚边的柴火踢了一脚。
“你们爹娘呢?”
“他们,他们都已经去世。”阿诺本已灰扑扑的脸上又添了几分颓败之色。
“我母……我母亲说,我出生没多久,我亲娘就去世了,不过我母亲待我很好。”昌乐也有些唏嘘。
“你说的什么啊?什么你亲娘,你母亲的?你母亲不就是你娘吗?”阿诺听得一头雾水。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两个孩子沉默了下来,厨房里静得能听见三个孩子的呼吸声。
“你说,我还能回家去吗?”过了一会儿,昌乐忍不住先开了口。
“我怎么知道?”阿诺又想了想说:“不过,我觉得他们对你和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昌乐惊讶地问。
“我总觉得吧,他们对你不像对别人那么凶,又好像在怕些什么……”
“怕?”昌乐喃喃道,他们以为自己是林伊沄,那他们一定是怕林大将军回来收拾他们。可既然怕他,为什么又不送自己回去?
昌乐挠了挠头,实在想不明白。“算了,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告别了阿诺,昌乐又悄悄地回到了汉子们给自己安排的房间,心事重重地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