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师父”扣了扣自己苍老褶皱的手指,脸扭曲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顿时,黑烟飘散,弥漫整个房间。
百里归泠左手立刻捂住自己的口鼻,右手不断挥动着,让眼前的烟雾散去一些。
依稀听到,清脆的阵阵铃音响起,伴着少女奸邪似银铃的笑声,一阵阵回响在百里归泠耳边。
阳光从窗棂一角穿透过来,面前的一切渐渐清晰。眼前的早已不是老态龙钟的“师父”,而是位手搭白梅玄伞,一头青丝被发髻高高束着,随风飘散,眼灿流光,盈姿曼妙的少女。身上将将及膝的短裳如星辰一样金碧辉煌,垂下的玄纱不显累赘,反而衬她肤色愈发白皙动人。
玉足上的细腕,偷过层层轻盈的玄纱,半空中,浮现出隐约一个“女”字。
“小女听闻,千年前妖族分支灵蝠族叛乱,杀了莱族满门,至今莱族还有以千万莱族亡灵铸成的莱灵阵,只为将进入的灵蝠人吞噬殆尽,以报仇雪恨。”百里归泠坐了起来,端详着少女的玄纱,“又听闻,灵蝠现任领袖芷若公主付莘然,无故失踪,想必就是您上身的这位吧?”
定睛一看,少女面色妖异,流露出与穿搭不符的如彼岸花般的肃杀之气,嘴边勾起更加让人毛孔悚然的弧度。
“是又如何,我是来杀你的。”
“付莘然”上前一个飞步,钳住小灵安稚嫩又削瘦的下颌,用那纤长的手指把玩着。百里归泠死死抓住她的手腕,用鄙夷的眼神瞪着面前的人。
“小道姑,你知道吗?你这张面孔当真让我厌恶极了。”
啪!
小灵安被甩了出去,死死地拍进了墙面,墙“啪嗒”一声,皲裂到连渣都不剩。
一股恶寒涌上小灵安的脑海,她单膝拄地,从墙的废墟中猛地站了出来,嚷道:
“你把我师父怎样了!”
“付莘然”低眸舔了舔手指,细碎的阳光透过长长的睫扇照在她微微发白的两颊上,抬眸冷笑:
“杀了啊。”
!!!
那是师父,白云观的观主,她最爱最爱最爱的师父!
一股力量似乎在身体中涌动,半空中青蓝色的“箕”字再次浮现,她的眼眸更加如晚秋的枫叶一样,妖异,鲜红,又炙热。
“付莘然”的面颊微微抽动了一下。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丹田处涌出。穿过心肺,穿过喉咙,在半空中绽放出一朵血雾。
半空中的“箕”字,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付莘然”噗嗤一下,发出一声冷笑。
“当年你可是如何把我们骗得团团转,如今你终于还是落到了我们手上啊,光神殿下。你的宿力,神力,妖力,当年可是都尽数给那个灰毛丫头了!”
百里归泠趴在地上,右肘拄着身体,左袖擦拭着嘴角的血迹,恶狠狠的瞪着这个夺人身体、做尽坏事的、令人作呕的东西。
“付莘然”抬起左腕,遮在嘴上,眯着眼睛成弯弯的月牙,发出“嘻嘻”的奸笑声:“永别了呢。”
她猛地睁开瞳孔,原来如天空般澄澈的浅兰色的瞳孔霎那间变得黑洞洞,归泠只觉眉心一凉,嘴角温热,失去了知觉。
也许真的要死了吧……
“老‘朋友’,好久不见。”
一缕紫荆香踏风而过,雪白刹间而来,翩翩然,挡在了小灵安面前。
“付莘然”一怔,“噗”的一声笑了:“呦,老不死的,还活着呢?”
那袭淡紫色紫衫轻轻曳地,雪白的发丝被放在纤细的指尖转着,浅罗兰色的眸子若白昼一样明媚温和,瞧上去不过十八九岁,而那张白皙动人的脸,肌肤胜雪,虽衬不上绝世美人,也必定是眉目如画。
“说起老,骨前辈比晚辈不止大了几个轮回呢。”紫衣姑娘笑了,笑得灿烂又带着些许轻蔑,“前辈还未西去,晚辈怎敢陨落?更何况寻泱和亦烟的仇,咱们还没一点一点偿算清楚。”
“付莘然”缕缕头发:“雪姑娘可是要杀我?”
“那自然是不敢。”紫衣姑娘转过身去,把后背留给了“付莘然”,抱起了小灵安,转过身来。
“要让你们魔王大人知道他还不能纵横天下,得放你回去报信不是?我司徒雪从不滥杀无辜,但是还是必须请你离开付姑娘的身上。”
“司徒雪?哈哈……如此我便懂了,这付姑娘真是好生努力练功,当真让我不舍得……不过雪姑娘发话了,我也不好多留,真让人为难呢……”
一丛黑气从付莘然头顶上冒出,瞬间付莘然如同没有生气的木偶,倒在地上,气若游丝。
“我早晚会回来的~”
司徒雪用食指轻敲了百里归泠的额头,紧闭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灵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看着一地的狼藉和对面倒下的少女,再抬头望着罗兰色眼睛的姑娘。
“大姐姐……是你救了我?”
司徒雪看着她睁开了眼睛,方才眼中的凌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哀伤又激动的波纹。
还未来得及说话,司徒雪就一把抱住了小灵安的身体,浑然不管她污浊的血会弄脏自己浅紫色的裙衣,带着一丝哭腔:
“我终于找到你了。”
百里归泠懵然接受着这突然的拥抱,但是似乎……很熟悉,很让人欣慰和喜极而泣。
――
司徒雪用袖子蘸了蘸眼角的眼泪,取下了右手上雪白又带着些朱红色的镂空镯子,放在小灵安手上。
“大姐姐送给我的?”
“本来就是你的。”
望着暮色渐起的窗外,司徒雪转头揉了揉小灵安的头,将付莘然收入袖子里,夕阳余晖给她们镀上了一层金光,她温柔地说:“我要走了,把芷若送回去。”
“那大姐姐还会来找我吗?”
“会的。”司徒雪望了望渐落的夕阳,转过头,“别叫我姐姐了,叫我阿雪吧。”
“阿雪……”
抬头,夕阳西下,紫色已然消失不见。
阿雪,阿雪,阿雪。
百里归泠抓着那只镯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好像抢过我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