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咱还下去不？”深坑如同无底洞，坑中回音久久不歇，李德三丢了一张符下去后闭目而立，“底下始终只有一片黑暗，呃……不行，超出距离，断线了。”
小龙拾回了金杖，他的双腕上各贴着一张符，整个人的状态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他一直在边上静静地等着李德三探测完毕才给出意见：“当然要下去了，要是这次无功而返恐怕我们将永远失去进入这里的机会。”
“而且就算我们此刻选择了放弃，你以为我们真的就能安然离开吗？”他意味深长地又补充了一句。
李德三王天空中望了望，黑暗的天穹中蕴含着一大块迷蒙的区域：“说的也是呢。”
“那动身吧。”李德三道，“你应该不会说那种‘再等等，等伤口不再流血’的废话吧？”
“我可没那么脆弱，我只是在等你的灵力恢复完满而已。”小龙甩了几个棍花以示双手无恙，“只要你恢复完全了，我随时都可以的。”
“行，那你再等一会儿吧。”李德三毫不托大，当即盘膝打坐加速恢复，谨慎是一种美德，更何况他们要面对的是远远强于他们的存在，不做好万全的准备等同于自寻死路。
有时间、有能力做足准备的人总是幸运的，临时三刻赶鸭子上架才是世间常态，前一刻还是田头地间一脸稚色的少年后一刻被硬塞上一辆绿皮车送上前线，这样的事一点也不梦幻。
但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盗·墓也得继续。
……
“失去联络了？”
密室，摆弄着立体投影的老人看向了面前忽然泛起雪花的屏幕以及在他手中骤然失去可操纵性的投影模型脸色一变。
他愤然一甩手，一杯茶劈头盖脸地向着匆匆赶来的技术头头泼过去。
“特么当初跟我吹这套系统多牛多牛，现在特么还没到底就没信号了？！我要你何用？”他指着技术头头唾沫横飞着。
技术头头已经慌得跪倒在地：“属下知罪！属下知罪！”
在这老头面前一切的解释都是无用的，这一点早已由前几任的技术头头演示清楚了。
“知罪有个屁用？！五分钟！我给你五分钟！解决这个问题！”老者伸出五根手指摆在技术头头面前，后者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但依旧忙不迭地谢恩、光速般地退了下去。
“快！快！快！重新启动系统！还不行就重新导入一遍！快！”
重启能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重装则能解决剩下的百分之十，有着如此清奇的思路，真是教人怀疑这位技术头头以前从事的行业。
……
“呼！”
下坠。
强烈的失重感以及风打在身体上而产生的冲击感仿佛能抽离一个人的灵魂、将之无限拉长，而同时被延展拖长的还有思维。
像是独自走在一条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另一端的公路上，越是向前越是频繁地想要回头，认为着身后有谁悄无声息地跟随着。
“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风沙迷眼，呼吸开始困难，缺氧使得大脑转速变得异常，原先绝不该、绝不会不该产生的想法逐渐成型。
“呯！”
他撞上了一侧的洞壁然后又弹开，继续下坠。撞击像是搅拌，搅拌着他的五脏六腑，也搅拌着他的脑汁。
有火花在绽放，是坚硬的麟甲碎了坚硬的石，也是一段段片段重新被唤醒、重新排序。
“我是谁？”
坠落，如漫漫长路总有终点，云端到地面之间的距离也总是可以测量的。
风灌进口中，口腔开始发燥、发寒，即便将唇齿闭在一处亦不能将之阻止……
等等……
唇齿？
外部被麟甲彻底覆盖的身体怎会在唇齿处出现软弱？
“呯！”
再度撞上另一侧的洞壁，剧烈的疼痛中混杂着骨骼碎裂的蝉鸣，神经抽搐着的痛。
勉力睁眼，而在睁眼前双手已不由自主地护在了面孔之前。
手与脸的触感是柔和的。
他看见尖锐的爪退化回了圆润的指，掌心犹自带汗。
“我是人。”他辨认出了这手属于何等生物，而通过这双手他也确认了自己的面孔，这一答案再无疑问。
“我要先自救。”
麟甲退去，僵硬到只能发出一个音节的口齿变得灵活，僵硬到只能存着一个念头的大脑开始解冻。
他试着向四周借力，双脚双手不断地试探着何处有他即将撞上的洞壁，很快他就触碰到了一处洞壁，他努力地想抓住这个机会，但褪去麟甲的他只得到了指端血肉模糊的结果。
很痛。
但一直坠下去、摔成肉泥更痛。
他挣扎着，死命地挣扎着，双手双脚一一步了这指端的后尘。
直到……
“扑通！”
深洞的尽头并没有坚实的岩石地面，取而代之的是冰寒刺骨的潭水，他落入水中，过快的速度以及极不专业的姿势让他几乎将自己拍碎。
他在水中继续下坠，而他的挣扎动作已然全部停止——在接触水面的瞬间他已痛晕了过去。
他的动作是停止了，而由他带起的涟漪则不可避免地扩散到了水潭的每个角落。
水涡急转，一双巨大的、幽蓝色的眸子盯上了不断下坠的人影。
“咕哇！”
深洞寒潭中响起了怪声。
……
“咕哇！”洞底的怪声一路向上传播，这声音具有着强大的穿透力。
“什么声音？”手中托举着燃烧着的黄符，李德三凭借符力漂浮着缓缓下降，小龙也持着同样的符，他们二人各靠着一侧的洞壁以免出现状况时被一锅端。听闻怪声，李德三率先做出了警戒动作，而因为他过于急促的动作符力一阵不稳令他在半空中摇摆晃悠了好一阵才稳住。
“大惊小怪什么？这里就是这样的了。”相比之下小龙就淡定多了，他连金杖都不曾举起，“把手电灭了。”
李德三依言行事，而出言让他这样做的小龙自己却将手电的光调节到最强，然后在李德三诧异的注视下将手电筒脱手抛下。
一秒……两秒……
大约二十余秒之后洞底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咕哇”以及一阵嘈杂的水花飞溅声，再有十来秒的样子一阵携带着浓郁腥臭的烈风自洞底倒卷而出，小龙与李德三二人在烈风中差点被刮落。
“底下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自从进入大墓之后李德三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类似的台词了，而可以预见的，这样的台词他还会说很多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