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族在岛上生活了几百年,几乎自成一国,但长老们并不满足于现状,更气愤当时的凤帝偏爱慕容一族,同为臣子,同根同源,何以区别对待,凭什么慕容一族和白族能留在东大陆上享受荣华富贵,他们就得守在这三面环海的岛上,时不时地面对一次来自海洋上的威胁。
久而久之,离族分成了两派,一派以长老们为首,拥护离族自立,一派以族长为首,拥护天凤君主。而当年,正是两派矛盾激化的时候,由于离香的误闯,两派表面上的和气一夕瓦解。
她一心只想逃离禁地,去告诉凤鸣,告诉父亲,长老们欲对他们不利,殊不知,这禁地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她最终还是落入了长老们的手中。而她的族长父亲离温良为了从长老的手中救回她,以一敌五,险些丧命。
“后来,为了保住其他族人,爹爹被迫答应帮他们炼毒,开启血毒阵,完全打开这里的所有门,可万万没想到,那群没人性的人,竟然趁着我爹重伤炼毒之际,将我爹彻底变成了他们的傀儡,不死不灭,六亲不认,只记得炼毒这一事,看到那扇暗红的门了吗?曾经,我被关在那里五年,一根铁链让我失去了自由,每天只能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我爹的手下化成一滩血水,变幻成各种颜色,然后一点点地铺在那阶梯之上,丫头,你说得对,我们就是踏着那些人的尸骨走过来的!”说到这里,神婆已经接近奔溃了,往事一幕幕浮现,泪却已经干涸了,再说出来,只有无尽的悲凉。
“后来呢?”玉婉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神婆,但她知道,有些事或许说出来会比较好,毕竟她压抑得太久了,或许,这也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凤萧寒了解自己母亲的机会,她已经失去母亲,不想身边的人有同样的遗憾。
“我在禁地失踪一事,最终还是传到了兄长的耳朵里,为了救我出来,他苦心专研,逐渐地破解了我爹炼制出来的剧毒,闯进了龙宫,长老们当然惧怕兄长了,好不容易建成的血毒阵,怎么容许有人如此破坏,所以,我又成了他们的筹码,我获得了自由,兄长却被迫留了下来,他不愿见爹爹的一世清名就此毁掉,便想着与爹爹同归于尽,最终,他的牺牲只换来了爹爹的片刻清醒,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毒的颜色越发地鲜亮,我想,爹还活着,或许还在这里的某个石室里??????”神婆的手抚过那道暗红的门,这里染着兄长的血,那样一个兰芝玉树般的男子就在这里结束了他短短的一生。
凤萧寒的手轻轻碰了一下门,轰的一声,门就开了,一股药味夹杂着腐烂的味道直冲而来,眼前的一幕,让神婆疯了一样狂笑,多少冤魂构成的血阵才让长老们开启了一扇又一扇的门,如今,她的儿子,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开了门,多么的讽刺啊。
神婆的样子,让凤萧寒不自觉地拧了眉,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曾多言一句,这龙宫本就是凤家先祖建造的,想要打开这些门,也的确非凤氏血脉不可。每一个凤氏子孙,在出生当天,就会得到来自帝王的一滴血珠,血珠辅以百花百草入药,封存三十天,正好在满月那天取出,称之为龙珠。
满月礼过后,帝王会亲赐龙珠,小婴儿服之,是福是祸端看个人造化。龙珠药性极为霸道,能撑过的,体魄异于常人,有利于修习武功心法,撑不过的,可能当场就夭折了,但也有侥幸存活的例子,只不过这辈子注定平庸,能自理算是不错的了。正因如此,凤氏的血脉逐渐凋零,但活下来的每一个都有异于常人的天赋。
实际上,服用龙珠是为了保证先祖血脉的传承,只有继承了先祖的血脉,才有资格打开龙宫的门,血脉越精纯,能打开的门就越多,而龙宫的每一扇门后都有先祖流传下来的珍贵宝物,这些秘密也唯有身为帝王才有资格守护,因为,秘密就藏在了传国玉玺之中,继承了皇位,只需要一滴血便能开启玉玺的机关。但这是不能说的秘密,有没有缘分开启机关就要另当别论了。
可笑的是,近百年来,天凤换了几代帝王,有且仅有凤萧和跟凤萧寒两兄弟开启过,皆因这二人都在御案前吐过血,不小心沾染了玉玺。
“小心!”癫狂中的神婆不知道触动了哪里的机关,铁箭如雨,似有眼睛一般,直朝着她而去,玉婉惊呼出声,来不及思考就将神婆往凤萧寒的方向推去,推出了箭雨阵,身上的披风一翻转就挡住了来势汹汹的铁箭,然而,这只是暂时的,不过一眨眼,披风就被刺成了刺猬皮,彻底毁了。
好在,玉婉的轻功了得,将废了的披风往出箭口扔去,脚尖轻点,人就落在了凤萧寒身边,伸手,将神婆拉了过来,点了她的穴道,怒视着她,“你的债还未还清,有什么资格寻死,给我清醒着点??????”
玉婉虽怒着,可话里仍然掩饰不住关心,被定住的神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听着玉婉的话,眼睛逐渐地清明,她压抑太久了,稍微有一点点的触动,就能令她精神崩溃,但这也让玉婉更加觉得有些事不得不做了。
左手缓缓地抬起,在神婆地面前停住,右手将衣袖捋起,指着一个地方,雪白的手臂,肌肤光滑如婴儿,可那上面竟有三个月牙状的印记,不深,却严重影响了手臂的美观,“看到了吗?这三个指甲掐痕是我娘临终前留下的,她是有多痛,才会在她最爱的女儿身上掐出痕迹,为了记住母亲的疼痛,为了给她报仇,我让这三个印记留在了我身上,每每看到它,我就会想起,我是个没娘的孩子,而你,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让我失去了母亲,是你,让我失去本该有的童年和自由。还有他,你的儿子,你生而不养,本就是错,面而不认,错上加错,更别提,那害得我母亲丧命,害得凤萧寒饱受折磨的毒,是你给莫皇后的,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寻死,那么多人为你受罪,你凭什么一走了之???????”
玉婉说罢,解开了神婆的穴道,不管凤萧寒和神婆是何表情,径自出了龙宫,七彩毒阶梯又如何,她想走,没人拦得住,何况区区毒物,以墙壁借力,不过瞬间就消失在凤萧寒面前,莫白紧跟在其后。
神婆僵在了原地,她从未想过,这一切会是被玉婉揭穿,就在凤萧寒的面前,她无所遁形,她想解释,可是,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朕,欠她的,是命,这辈子,下辈子,甚至是永生永世,朕都会与她站在一起,护她,是朕唯一能为她做的,至于你,欠债,理应偿还,你好自为之!”凤萧寒语毕欲走,袖子却被神婆给抓住,那小小的一块布料彷佛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你一直都知道,我,我是,我是??????”你的生母四字,神婆依然说不出口,她不确定,这个儿子还认不认她,玉婉说得没错,她就是这一切得罪魁祸首。
凤萧寒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扯出自己的袖子,她是他的母亲没错,可她不认他,不是吗?
“结合种种,不难猜出,朕只是没想到,折磨了朕十几年的毒,竟然出自你手,或许,你不是故意的,但伤害已经造成了,朕不怪您,只望以后,两不相欠??????”凤萧寒的话是无情的,可这才是他心底的柔软,生恩大,却不及养恩,真正给过他关怀和爱护的,从来只有师父和师娘,他们母子二人欠下的债太多了,他何来资格享受母爱?两不相欠,挺好的,至少,谁也不必背负这亏欠而生执念。
因为担心着玉婉的安危,说完,就匆匆离开了,独留神婆一人杵在原地,往事如过眼云烟,一幕幕重现,她笑了,如释重负一般笑了,活了大半辈子,她竟然还不如两个孩子看得通透,自以为隐瞒得很好,滴水不漏,却不知,太过完美的掩饰反而错漏百出。
白水心和凤萧寒所中之毒,名曰美人藤,只需一点点,毒就会在五脏六腑生根发芽,像藤曼一样蔓延全身,而解药仅有一份,如果她当年意志再坚定一些,就不会中了长老们的奸计,将美人藤的制作方法给了摩兰国的国师;如果她早点寻到解药,或许白水心还有救,等她赶到之时,就不会只是看到一座墓碑了。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凤萧寒居然和白水心中了一样的毒,她的确不配为人母,如果,长老拿父亲来威胁她,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怪不得那丫头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除了是女儿,她还是母亲,想来,她早就预见了一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现如今,她能做的就是留着这条命,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