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有疑惑,可谁也不敢去问凤萧寒,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一块人形冰雕,冷得令人发颤,怕是难有一人能将他焐热了。
再看玉婉,自打上了马上就闭眼不语,神情漠然,纵是素荷也不敢轻易打扰,更何况,她的身边还守着两尊“大佛”,灵兮和银雪一左一右,一人一兽,将玉婉护在了身后,俨然形成了四个字——庸人勿扰!
离开万佛寺后,一路疾行,总算在天黑前进了榕城,魅夜早已打点好了一切,一行人入住在了农户家中,隐蔽又安全。
农舍是从一对老夫妇手中租来的,他们的五个儿子都当了兵,唯一的女儿也出嫁了,才留下这么多的空房间,刚好够他们几个人入住。
在与老妇的交流中,玉婉可以感受到这对老人对儿女的思念之情,战乱的年代,一旦上了战场,就是生死两茫,更何况,他们已经失联了好些年,是否还能再见,犹未可知??????
想到了自己的双亲,凤萧寒不禁羡慕,如果是他自己,哪怕是前途茫然,生死未卜,只要想到家中还有牵挂着自己的父母,一定会拼尽全力,为了保家园安宁,也为了保自己周全,好回来尽孝。于是,暗中让人回去翻阅了军中名册以及军事笔记,希望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即使是不好的消息,也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夜深了,为了接下来几天的连续赶路,大家早早地就歇下了,唯独玉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来,她不想再重复那个可怕的梦,二来,她有太多的心事无处可诉,漫漫长夜,竟是如此难熬。
突然,窗外出现了一个人影,打断了玉婉的思绪,手攥紧了被角,警惕地盯着,那人影却是一动不动,就那样背对着窗,似乎在望月,又似乎是在守着她,是吗?是谁,哥哥吗?玉婉看得不是很真切,却莫名觉得安心,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微笑,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一夜无梦??????
正在打坐的小灵兮见她睡着了,就轻手轻脚开了门出来,果然在窗边见到了凤萧寒的身影,两人打了照面,一言不发,各自散去。小灵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双手合十,喃喃念道:“阿弥陀佛,望施主能得上天眷顾?????”
“啊!”一声尖叫划破黑夜,也唤醒了睡梦中的众人,尚未来得及整理好衣服,就匆匆地往玉婉所在的房间而去。
房内一应器具摆放整齐,唯有床榻稍显凌乱,最刺眼的是地上的那滩血迹,还有磕破的茶盏,然而,玉婉并不在房中,担忧和恐惧占据了凤萧寒等人的心,高冷如凤萧寒,镇定如慕容玉清,潇洒如欧阳子,都不淡定了,一下子失了反应,就如刚刚的林紫藤一般。
她端了水盆过来,只为等着玉婉醒来,帮她梳洗,可屋内却是空无一人,只留下这么一滩血,一瞬间,她就慌了,当初大蟒蛇欲吞玉婉的那一幕袭来,吓得她不受控制地尖叫,她怕,怕还有那样的怪物悄无声息地潜入,然后带走玉婉??????
“你们都杵在这里作甚?”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静默,凤萧寒,慕容玉清和欧阳子闻声,机械式地回头,那站在门口的女子,不是玉婉,是谁呢!
慕容玉清揪着的心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揪得更紧,三步并作两步,把玉婉死死地扣在怀中,泪不期然而落,他就这么一个妹妹,视若珍宝,上上一次,她遇险,他没能陪在身边,以致于她落下了心病;上一次,她遇险,是他疏忽,差点就酿成了大错;这一次,她遇险,他竟然还在呼呼大睡,让她独自面对,该死,真的该死。
失去理智的慕容玉清,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不对劲,只一个劲地自责自己,凤萧寒同样如此,他多想拥她入怀,他彻底地沦陷了,他什么都不求了,只求她平安,可不可以,这应该不是强求吧??????
在场最冷静的,应该是欧阳子了吧,在见到玉婉平安的那一刻,他不禁自嘲,究竟是什么时候,他这个神医也失去了最基础的判断能力,地上的那滩,根本就不是血,仔细一闻,还有一股子劣质茶水混着花香的味道,一点都不好闻。
被哥哥紧紧抱着的玉婉,极不舒服,她也是听到尖叫声,急忙赶过来的,对他们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眼角的余光瞥到欧阳子下蹲的身影,这才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滩“血渍”,恍然大悟,伸出手,反抱住慕容玉清,温柔地说道:“哥,我没事,一整夜,银雪都守在我身边,小灵兮也在外面,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的,就是苍蝇进来,也很快就进来银雪口中,不用担心我??????”
玉婉的声音终于拉回了慕容玉清的理智,连忙放开了她,手却还是扶着玉婉的肩膀,直到他确认玉婉真的没有受伤,才放心,凝眉,回望了一下床榻,复又看了看玉婉,疑惑不已。
玉婉挣脱开哥哥的手,扬了扬手中的抹布,“这是个美丽的误会,晨起,我以为还在宫中,习惯性地想要抓茶杯,结果扑了个空,打翻了胭脂盒,起身捡盒子的时候,袖口又撞翻了茶杯,我就想着去找个抹布擦一擦,我真的没有想到,这胭脂会融化在茶水中,变成这个样子??????”
玉婉越说越不好意思,就越是小声,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迷糊造成的,看大家的脸色,是真的被她吓到了。
“出去!”就在玉婉不知所措时,凤萧寒突然出声,“全都出去,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银雪??????”
包括玉婉在内,所有人都被凤萧寒的样子给吓到了,明明是酷暑盛夏,却让人莫名觉得寒霜突降,还没来得及思考,一个两个就被银雪给顶了出去,“砰”的一下,门也一并被它给关上了,而它就自己守在了门外,大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既视感。
屋内,唯留玉婉一人,凤萧寒不出声,玉婉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就自己走到床边,蹲下,想要将那滩红色的水渍抹掉,才刚蹲下,就被凤萧寒抓住了手腕,一把扯了上来,差一点就跌入他的怀中。
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这一刻,玉婉突然就明白了,美眸一暗,心也跟着疼了起来,拿下了凤萧寒新换上的半脸面具,认真地看着他,话不由自主地出了口,“我,不会再让你,为我担惊受怕了??????”
凤萧寒眼中的寒霜渐渐散去,转身背对着玉婉,将深埋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我曾以为感情是可以控制的,如果我对你的情意会造成你的困扰,我愿意深埋心底,敬你重你,只当你是我的大嫂,我的亲人,为了断去自己对你的念想,我甚至连去见你的勇气都没有,呵,是我自视过高了,对你,我无法不爱??????”
玉婉垂下眼眸,她也曾以为自己不会心动,可事实上,她的心也有不受控制的时候,她也想好好地爱一个人,可那个人不能是他啊,玄空方丈的话犹在耳畔,她梦里的婚礼历历在目,未来,他有他的皇后,那才是他该爱的人啊,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在他们身边,她又怎么能伤害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呢?可是,她该怎么告诉凤萧寒,怎么同他说?
然而,凤萧寒的话还在继续,只听他说,“慕容玉婉,我凤萧寒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你好好的,可不可以?”
他几乎是用生命在恳求,颤抖的双肩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情绪,得多爱一个人才能将自己放得如此卑微,得多压抑自己,才能将所有的占有变成了守护,只求她能好好的。
这一刻,玉婉完全相信,如果她有什么不测,第一个失控的人一定会是他,因为就在刚刚,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难以掩藏的爱意,而他如此简单却沉重的恳求更让她无法抗拒他的深情,她该怎么办?
他们都犯了大错,自以为能守住自己的心,却不知道,当爱萌芽时,是谁也挡不住的,而不说爱,已经是用尽了毕生最大的力气,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承受失去她或者他??????
屋内,两个人都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久久不语,屋外的众人,也是各自焦急,谁都看得出来凤萧寒的情绪不对劲,说不担心,那绝对是假的,他们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不会伤害玉婉,想不明白的是,他要做什么,有什么事需要关起门来解决,还不让他们知道,总不可能是要教训玉婉,却要顾及她,身为太后的颜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