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滩上,正在祈祷的人们突然听见一声凤唳,纷纷仰头观望,只见一火红火红的凤凰自天边而来,在他们头顶上盘桓数圈,引来周围百鸟齐鸣,甚为壮观。
而后,凤凰化作一女子,一身红衣如火,伴着点点金光,自天上缓缓落下,犹如凤凰临世,美得不可方物。
“是主子!”
“是太后!”
只需一眼,素荷跟林紫藤就知道那是玉婉回来了,高兴得紧紧抱在了一起,手舞足蹈,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身影,深怕那只是幻觉。
然,这是真的,这一刻,他们终于见识到了真正的凤凰,这一幕,也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个人,他们是何其有幸才能亲眼目睹这千万年都不得一见的奇景。
此后许久,此情此景被在场的人一遍遍传颂,以至于天凤乃至以后的整个东大陆都将玉婉视若神明,她就是他们的信仰……
金红色的光芒散去,玉婉的真容渐渐显露人前,在夕阳的映衬下,是何等的神圣威严,清冷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停留在慕容玉清身上,终于有了一丝暖色,“哥,我回来了……”
短短的五个字,是多少人心中殷切的期盼,每个人眼里都闪烁着泪光,为她的平安归来,为劫后余生,为那些永远逝去的人。
海滩上的百姓自发的下跪参拜玉婉,一声又一声的“太后千岁千千千千岁”此起彼伏,传遍离岛的每个角落,也传到了离温华父子的耳里,他们正带着傀儡军火速离去,此一去,东大陆必将硝烟再起……
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扬帆起航的那刻,玉婉再也撑不住了,骤然昏倒在甲板上,之后的她一直在半梦半醒间,伤势也是反反复复,不见好转。
“不行,她伤得太重了,五脏六腑皆有所损,几乎耗光了内源,我们带来的药材根本不可能治得好……”欧阳子也很无奈,自诩神医,却是束手无策,即便凤萧寒和慕容玉清每天轮番给她输送内力,也如同石沉大海,丝毫没有半点起效。
“要是神婆的话,也许会有办法……”欧阳子小声嘀咕着,莫名有些心虚。
自从知道了所有事情真相后,慕容玉清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玉婉身边,所有事情亲力亲为,若不是凤萧寒的内力与他和玉婉系出同源,只怕连凤萧寒都无法靠近玉婉半分,更别提神婆,那可是他防备的第一号人物。
“她连自己都治不好,谈何给婉儿看诊……”慕容玉清丝毫不客气,别以为他不知道,欧阳子私底下偷偷地跟神婆交流过多少次,若不是看在玉婉的身子还需要大夫的份上,他一定让欧阳子有多远滚多远。
“的确,自己的身体都没好全,可见,也不过尔尔。”凤萧寒依旧淡定地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喝茶,时不时跟着附和一两句,笑话,他若是站在了神婆那边,慕容玉清还不得把他踹进海里,然后再也不让他看玉婉一眼了。
欧阳子泪目,凭什么他就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啊,可是可是,神婆那里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诱惑,身为一个合格的医痴,怎么能不被吸引啊。但他也不傻,神婆说是要亲自给太后诊脉,还不是为了借此机会多看凤萧寒一眼,只可惜,凤萧寒是打定了主意要当陌路人……
“把你需要的药材列个清单出来!”凤萧寒算了算日子,决定先弄来药材再说,这个季节,海上多事故,也不知会耽搁多久。
闻言,正在给玉婉掖被角的慕容玉清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凤萧寒,此时此刻,能把药材运到海上来的,只有苍鹰队了,这是龙凤军的秘密,轻易动用不得,哪怕他是神龙卫的副统领,也没有这个权利使用这支队伍,“皇上,你……”
“玉清,她最重要!”凤萧寒清楚慕容玉清的顾虑,的确,若是让人知道他动用了苍鹰,只是为了给玉婉送药,那么等待玉婉恐怕不会是什么太好的结果,但他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会护住她。
要说慕容玉清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可惜,他们之间终究是身份有别,他只怕凤萧寒陷得太深,这于他们二人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凤萧寒既已做了决定,便是雷厉风行,古铜色的哨子一吹,一只雄鹰振翅而来,十分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臂,这只苍鹰叫银龙,从小就跟着他,自是十分熟悉的。
将一个信筒牢牢绑在了银龙身上,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头,瞬间就飞远了。
信筒中不仅有欧阳子列下的药单,还有一封密令,凤萧寒要将玉婉的丰功伟绩广而告之,只有玉婉成为众人之神,站在顶端,才能永远受天下人庇佑,再无惧任何流言蜚语,他要所有人都知道,哪怕倾全国之力相护一个玉婉,也是百万分值得的。
是以,他们一行人还在海上之时,玉婉乃是凤凰化身,天凤守护神的传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天凤,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馆,但凡有说书人的地方,都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玉婉的事迹,尤其是她只身入阵,毁了生死轮回阵,挽救了天下苍生,又幻化成凤凰盘桓而过,灭了离岛的火一事,更是描述得神乎其神。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凤萧寒,故事是他亲笔撰写,命令是他亲自下达,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让这个故事天下皆知,他并不担心,百姓会有所质疑,因为都是事实,多的是人证……
远在天凤京都的宁裴宁丞相也是个精的,听闻了这个故事后,更是大胆地把当日有宫女太监在宫中见到仙女一事渲染了一番,层层剖析下来,发现那个仙女竟也是太后慕容玉婉。
后来,又有人翻出了十几年前的语言,证实了玉婉乃是天生凤命,又有人回忆当日宫墙上,她命天停雨的场景,确实是有神力相助,而当玉婉的画像流传出来时,万佛寺周边的百姓纷纷拜谒,这可是活菩萨啊,诸如此类种种,更是令百姓们深信不疑,敬之仰之。
显然,这是凤萧寒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结果,但他乐见其成,丝毫不介意天凤的百姓更加信赖敬仰玉婉,而非他这个帝王,反而因为龙心大悦。
苍鹰银龙只用了五日时间就回来了,身后还带了几只,每一只苍鹰身上都绑着个大包袱,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各种珍贵药材,看得欧阳子等人目瞪口呆,不得不服,天知道,当初龙凤军训练这批苍鹰花了多大的功夫,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有了这些药材的滋养,玉婉的身体确实是恢复了不少,无奈她的伤来源于神力,想要完全康复,只怕没个三五年是不行的。
实际上,玉婉并未完全处于昏睡中,她只是在做梦,起初,梦里出现的是凤凰,她就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凤凰挣扎在权利的漩涡里痛苦不堪,然后,又看着她陷入情网,爱而不得,只能暗自神伤,即便如此,她还是为了凤飞崖,付出了一切,哪怕凤飞崖早已作古,她还是守着自己的承诺,护着这片他珍爱的大地,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真的是爱惨了那个人,爱的毫无保留,只可惜,仙凡有别,终究有缘无份,不免让人唏嘘。
后来,玉婉又看到了母亲白水心的一生,那真真是个惊才艳艳的女子,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多少人仰慕她的才学而拜入她门下,哪怕只是个旁听的,也趋之若鹜。
原来,白水心最先认识的那个人是离温华,他们品学论道,切磋武艺,好不快活,也是羡煞旁人。离温华先动心了,可在他心中,大业比白水心更重要,两人渐行渐远。
而慕容烈的出现,才让白水心有了女儿家的娇态,只一眼便是一生,为了慕容烈,她总是不顾自身安危,默默在背后为他保驾护航。对自己的一双儿女,她也是无微不至,亲自教导慕容玉清六艺,亲手给玉婉缝制嫁衣,只是,上天留给她的时间太少太少,以至于她亏欠玉婉太多太多,没能亲自教导女儿成了她永远的遗憾。
所以,她不愿意再让玉婉经历一次生离死别,拒绝了玉婉最后一次见面的要求,结局早已定下,何须重来一次……
最后的最后,玉婉看到了自己的,看着她珍视的亲人,朋友,姐妹一一离她而去,看着自己迫于皇权入宫为后,看着自己明明对凤萧寒动了心,却碍于身份隐忍克制。
原来,她们都是一样的,情深缘浅,有缘相识相知,却是无缘相守一生,梦忆三生,唏嘘不已……
梦终了,玉婉在天明时分苏醒过来,此时,正是太阳初升,她站在甲板上眺望,心境突然有了变化,凤凰的一生,只懂得付出,而白水心的一生,有太多牵绊,终是有诸多遗憾。
但,她是慕容玉婉啊,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她的人生才不要像凤凰和母亲一样,她要的是潇洒恣意,她爱的和爱她的都安好,她一定要活出个精彩绝伦的人生。
许是感应到玉婉的热情,本已消失的泪石竟然又出现在了玉婉面前,幽幽蓝光中,她看到了泪石中的凤凰,禁不住红了眼眶,一滴泪不偏不倚落在了泪石上,泪石化作了一条精致的项链,稳稳地挂在了玉婉脖子上,成了她的护身符。
玉婉知道,这是凤凰和母亲送她的最后一份礼物,她们用这种方式守护在她身边,也是她们给她的最后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