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乱的同时,武则天更担忧的是李显。叛乱就是因为自己废黜了李显而引发的,所以李显的表现就成为武则天是否让他留在世上的关键。武则天派出了武三思去房州“看望”李显,看一下他的反应。这时候的李显已经对母亲惧怕到了极点,只要是听说京城来人,就吓得想上吊自杀。而韦氏却还算是镇定自若,劝李显静观其变。武三思到了房州,一看李显那个害怕的样子知道就是给他三个胆儿也不敢造反。据说,心机很重的韦氏借着这个机会,利用色相把武三思争取了过来。她知道武三思的话在武则天那里还是有很大作用的,所以让他多说些好话,自己和李显可能还能过上几天安稳生活,甚至脱离苦海。而武三思也没有让韦氏失望,回去一个劲儿地说李显忠于武则天,没有非分之想。这下武则天的心真的放下了。
血腥清洗,从军队开始
在扬州之乱平定后,武则天意识到只有牢牢抓住军权才是巩固自己地位的关键,而自己恰恰忽略了这个事情,也可以说武则天还没精力去认真对待这件大事。在一切都平静后,武则天开始着手对军队进行改造。而改造的第一步就是清洗她认为不可靠的将领。当时左骁卫大将军、并检校左羽林军的程务挺成为了第一个目标。
程务挺曾靠战功屡次升迁,后仰仗裴炎的推荐当上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在废立李显的过程中,程务挺带领羽林军帮助武则天成功实现了目标,立下了大功。在突厥势力再起后,武则天任命程务挺负责西边对突厥作战的指挥官。而与此同时,扬州之乱发生,武则天准备处决裴炎。程务挺得知此事后,立即上表武则天替裴炎求情,并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为担保,保证裴炎不会谋反。这下武则天有点不放心程务挺了,害怕他也跟着造反,腾出手来就派人将程务挺赐死了。当时突厥人非常惧怕这位英勇的将军,听说程务挺被冤杀,大喜过望,认为是天助突厥,消灭了劲敌。
另外一个与程务挺曾经共患难的将领王方翼也被武则天猜忌,生怕他因为程务挺被杀而发动叛乱。为此武则天将王方翼召回长安,关押起来审查。审来审去,找不到一点儿定罪的证据。无可奈何之下,武则天只好将其流放到崖州(今属海南)。王方翼莫名其妙地遭到了这样的迫害,到达崖州不久就去世了。
接下来武则天的矛头直指平乱有功的李孝逸。李孝逸虽然平定了扬州之乱,但是武则天对他是最不放心的。她之所以让李孝逸去平乱主要是从政治角度考虑。而李孝逸平乱也有一个潜在目的,即通过平息叛乱,以期达到敦促武则天早日归政于李旦。可是武则天的目标是要当皇帝,因此两人的意见注定无法统一起来。武则天越发意识到不能让李家的人掌握军权。平乱后的第二年,武则天便授意武承嗣、武三思诬告李孝逸与李氏贵族来往过密,解除了他的军权,派往地方做刺史。而李孝逸这时候也看出了武则天的意图,只恨自己平乱太卖力气。后来武则天借口李孝逸有篡位之嫌,将其贬到儋州(今属海南),李孝逸最后郁郁而亡。
四色铜匦与“酷吏政治”
685年武则天又改新年号为“垂拱”。这个年号来自《尚书》中的一句话,即“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武则天一统江山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在清洗完军队后,武则天继续她的改革,为日后称帝做好准备。因为有扬州之乱的教训,武则天意识到,现在的政局虽然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很难说大家甘心服从于她的统治,这是一块心病。而如何将深藏的谋反之人挖出来,则是武则天的当务之急。武则天很快就在法家代表人物韩非子的著作里找到了办法,就是挖掘人性的恶,再加上高压手段,人们就能服从统治。武则天深感这种论点可行,就立即着手开始。
垂拱二年(686),一个叫鱼保家的人向武则天进献一个铜匦。这是个结构非常复杂、奇特的东西,类似现在的意见箱,只是比意见箱的威力大多了。这个铜匦共有四个面,内部分成四部分,外面有四个小门,分别涂成青、红、白、黑四色。青匦在东,名曰“延恩”,专门收集对农事的建议和自荐的帖子;红匦在南,名曰“招谏”,收集评论当政者得失的建议;白匦在西,名曰“申冤”,收集百姓的冤情;黑匦在北,名曰“通玄”,收集预测天象灾祸和军机密计的帖子。武则天决定采取鼓励告密的方式来获取不利于她的情报,并以此加强对国家的控制。为此,武则天专门设置了“知匦使”,专门负责收集、整理和处置铜匦中的柬帖。
为了显示自己重视此事,武则天下令凡有告密者,官员不得过问,沿途还要为告密者提供驿马,提供五品官员标准的伙食,来京后安排住宿,就连乡下的农夫来告密都有武则天亲自接见的机会。这还不算,武则天还规定,只要是告密之事查证属实,就会按照不同的等级授以官职,而且就算是诬告也不问罪。有这样诱人的政策,人们的积极性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了。全国各地的人蜂拥而至,向铜匦里投检举信、告密书,一时间人潮涌动,争相告密,好不热闹。
而铜匦的创制者鱼保家,没想到自己先成了铜匦告密的牺牲品。原来,鱼保家是个心灵手巧的技术天才,经常能做出做工精良的新鲜东西。可是此人当年竟然给造反的徐敬业制造过优质的刀剑弓弩,给官军造成了重大损失。因为当时没有人告发,没有人追究,鱼保家也就安然无事。有了铜匦以后,鱼保家的这点陈年旧事儿立即就被人捅了出来,被逮捕入狱。经过调查,情况属实,鱼保家最终被判处腰斩。告密铜匦的创制者最终却死于铜匦,真可谓“作茧自缚”、“玩火自焚”。很快,武则天就尝到了告密的甜头:天下的事情,无论大小,基本上都掌握在她手中。不过她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反应的问题这么多,怎么才能达到自己高压打击的目的呢?而且,她还认为现在的官吏手段太过绵软,无法深挖内幕,所以决定任用一些“有用”的人。索元礼适时地满足了武则天的需要。索元礼是个胡人,为人残忍,对待审讯的案件动辄就是大刑伺候,很多人因为无法忍受酷刑而屈打成招,这正好迎合了武则天当时的意愿,“不求对只求狠”。索元礼有了武则天撑腰,自然胆大妄为起来,每审一人就要牵连数百人,冤假错案也不在乎。除了索元礼,周兴、来俊臣等人也采取酷刑的方式审案。武则天只要得到了密报,就派他们去审。周兴、来俊臣等人为了让手下制造更大的“战果”,还编写了几千字的《罗织经》,来教他们如何把小案做成大案。当时满朝腥风血雨,大臣们惶惶不可终日,称索元礼、周兴等人为酷吏。利用酷吏的力量,武则天铲除了不少反对自己的人,基本上树立了自己的个人权威。
称帝倒计时
在政治上使用强硬手段的同时,武则天还采用了怀柔的手腕。武则天进一步抓了官吏的治理工作,对现有的官吏队伍加强管理。她亲自编写了《臣轨》一书,下发给大臣们学习。另一方面,武则天急需大量忠心、能力强的人为自己出力。为此,武则天破天荒地采取了自举的方式,凡是九品以上官员及百姓,认为自己有才能的,就可以自己推荐自己当官。这一政策的诱惑力太大了,原来一些无法参加考举或者不想参加考举的人,都绕过了考举这个大门,得到一官半职。但是这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没有本事一样砍头,所以还是掂量掂量自己吃几碗干饭再自举。不过通过自举的方式,用人的道路一下拓宽了许多,而且也达到了武则天对队伍换血的目的,这一举措也收到了令人满意的效果。
接下来,武则天需要为自己登上皇位制造舆论环境了。垂拱二年(686)二月,武则天突然宣布要归政于李旦,这是考验李旦态度的尝试。李旦虽然身居深宫,但是很明白母亲的想法,还政只是借口,看自己有没有野心才是关键。李旦立即表示自己没有亲政的意愿,希望武则天继续临朝。武则天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继续决断国家大事。到了垂拱四年(688)武则天又提出修建“明堂”的建议。明堂主要是帝王做祭祀、朝会的地方。武则天修建明堂的目的很明确,为日后自己当皇帝建个场面的办公室。而明堂的建设就交给了薛怀义——武则天的情人。关于薛怀义,在后文会详细介绍。
想要当皇帝,祥瑞之兆是少不了的。到了垂拱四年四月,有人向武则天进献一块刻有“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字样的石头,并称这石头是在洛水中打捞上来的。这不就是天降祥瑞吗?《周易》上的“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这句话的威力是惊人的。既然在洛水中发现蕴涵着让武则天登基的石头,说明上天已经表明武则天是天子之命。这是武承嗣搞出的新花样,就是为武则天增加君临天下的气氛。得知此事后,大臣们就是明知是假的,也不敢揭穿,立即上表祝贺。武则天也顺水推舟地把这块石头封为了“宝图”,而且下诏准备亲拜洛水、到南郊祭天,感谢上苍的保佑,并下令召集李氏宗族、封疆大臣等人在明堂举行仪式。而群臣们也心领神会地拥戴武则天加新尊号——圣母神皇,谁都能看出来武则天做皇帝就是个时间的问题了。
李氏诸王最后的挣扎
在武则天的高压政策下,李氏皇族寝食难安。特别是武则天一再表现出篡位的想法,李氏皇族明显感觉到,心狠手辣的武则天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一个谣言,说是武则天将于洛水授图之日召集李氏宗族,进行屠戮。这就是上面说的武则天准备在明堂举行的仪式。这个消息就像病毒一样在李氏贵族中传播,而且政治谣言就像催化剂,本来没有想法的人也有了反心。
黄国公李给越王李贞写信暗示武则天将改朝换代,韩王李元嘉也看清了武则天的意图。为了能召集更多的王爷参与到与武则天对抗的阵营中,李还假造了皇帝李旦的玺书,送到了琅琊王李冲那里,伪书的内容为“朕被幽禁,王等宜各发兵救我也”。李冲知道是假的,但是自己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也跟着效仿起来,造了一封“神皇欲倾李家之社稷,移国祚于武氏”的诏书。并将两份假冒的诏书分别送往韩、鲁、霍、越、纪各王,让他们起兵。
而各王收到“诏书”后,也分不清真假,于是纷纷打算起兵。王爷们就这样合起伙儿来,准备和武则天争个鱼死网破。而这些王爷里忙活得最起劲的就是越王李贞和琅琊王李冲这父子俩。其实李贞想作乱已经酝酿很长时间了,早在李治去世时他就想折腾一下,可是总觉得时机不合适。这次武则天真的要当皇帝了,李贞可是坐不住了。他听从范阳王李蔼的计划,准备约各位王爷同时起事,以造声势。李贞立马给各地的王爷发去密信,定了个时间准备一起发难。结果诸王接到通知以后,却有点儿怯了,磨磨蹭蹭地不像是发兵的样子。只有李贞和李冲忙活着招募勇士,准备大干一场。
垂拱四年(688)七月,明堂建好了,武则天召集宗室到明堂集合。李贞父子一看再等下去就错失时机了,于是决定不等其他的王爷了,率先起兵。而李贞、李冲父子当时在两个地方,一个在山东,一个在河南。李冲首先发起了进攻。武则天听闻李氏宗族竟然发动叛乱,立即派丘神带领大军征讨。
但是这样的叛乱注定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些王爷都养尊处优惯了,对于军事基本上靠蒙,手下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李冲想进攻济州(今山东聊城),半路走到武水县时,原来自己下属的一个小县令也不听自己的号令了,就是不肯开门放李冲进城。李冲一看这态势,决定先拿这个小县城练练兵。李冲想用火攻来对付城里的人,结果风向没看好,火是烧起来了,可是烧的是自己人。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五千人,一下烧死了不少,没死的一看这位爷太不靠谱了,顿时跑了个精光,只剩下几十个家奴跟随着李冲。
李冲一看情况不妙,就想逃回自己的封地博州,暂时避一下风头。没想到,刚进城门,就被守城的手下砍了脑袋,七天的造反日记就这样结束了。这时候丘神还在路上紧赶慢赶呢,还没赶到,地方叛乱就结束了。但是丘神为人太不厚道,当博州的官员献上李冲的首级后,都被丘神斩尽杀绝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以死相拼呢。而在儿子李冲死了两天以后,李贞才在豫州(今河南汝阳)起兵,而其他的王爷仍然按兵不动。李贞倒是还取得了一些战果。武则天于是派出中央军准备一举击破李贞。但是李贞一听说儿子死了,心气就没了大半,竟然想去给武则天上表请罪。就在他踌躇的时候,武则天的军队已经把他围在了豫州。李贞一看这架势,连搏一搏的胆儿都没有,立马带着一家老小服毒自杀了,造反的时间也就只有十七天。
估计武则天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叛乱平定得也太容易了,简直就像过家家。不过她也清楚地意识到,李氏宗族还是有不少人和自己不是一条心。武则天果断地决定利用这次叛乱,深挖蓄谋叛乱的不安定分子。这个任务交给了周兴。周兴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升迁的机会,立刻将与此事有关的韩王、鲁王等人抓到洛阳审问。而对于这些皇亲贵戚来说,周兴的酷刑基本上与地狱画等号。案件很快成为了铁案,所有参与谋反的王爷都被迫自杀。
武则天听到有这么多皇室成员参与了,颇为震怒。她一面下令将参与谋反的宗室之姓全部改为虺(毒蛇的意思),一面下令将涉案的王爷们的亲族党羽全部诛杀,以解心头之恨。经过这次大清洗,武则天通向皇帝的道路彻底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