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七年(1538),当了三年名义首辅的李时终于按正部级的待遇告老还乡了,夏言成为真正的首辅,是年五十八岁。为了好事成双,他干脆把六十岁的生日和升迁之喜一起办了。嘉靖皇帝人没到,但派人送了贺礼。夏府门前车水马龙,好多天锣鼓喧天,让周围的居民不得安宁。
双喜的日子热热闹闹地过去了,宾客们渐次散尽,只有一个贺客没走,晚上重新登门求见夏言。这个贺客叫徐阶。
徐阶(1503—1583),字子升,号少湖,又号存斋,明松江府化亭县人。嘉靖二年(1523)以探花(会试第三名)及第,时年二十岁,选庶吉士,结业后授翰林院编修。嘉靖三年(1524),桂萼出于正直,跟张璁联名上了那道请求重新皇考的奏表,然后在几年的“大礼仪之争”中两人风雨同舟,张璁登上了首辅的高位,他也坐到了次辅的交椅上。这时桂萼就想静下来为老百姓做点实事,提出了一条鞭法。而张璁忙于权术,为稳定自己的高位,竟也附和权贵们,不支持他。桂萼算是把张璁看透了,于是两人分道扬镳,再也不往来了。
年轻的嘉靖皇帝刚刚夺回了属于自己的皇权,急于做点利国利民的实事,借以稳定社会,因而对一条鞭法非常重视。二十多岁的徐阶,认为这是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便学当年的张璁,以低微的身份,上表支持桂萼。
遗憾的是徐阶的运气没有张璁好,张璁当年的举动是为了救嘉靖皇帝的母亲,所以,嘉靖皇帝才把他当着一个宝贝放到火箭上,仅仅六年的时间,就由一个观政进士升到了首辅的高位。而徐阶上不上表支持一条鞭法,对朝廷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徐阶学张璁,要揉面不加水——干搅,张璁理所当然就要学杨廷和——权当徐阶放了个狗屁,并把他贬到延平府当了一个推官:你不是要为老百姓办实事吗?老百姓最恨的是强盗。延平府的强盗最多,你去跟强盗打交道吧!要说徐阶也真不含糊,他到延平府上任后,捕获强盗一百多人,清理积案,释放了那些被冤枉的人,因而赢得了声誉,升为黄州同知,后又擢为浙江按察佥事,现在是江西按察副使,分管浙、闽二省的学政。
凡是晚上登门,多半没有空手而来的,何况夏言跟徐阶素无往来呢!所以,夏言尽管很累,还是穿戴整齐,打足了精神在客厅里接见了徐阶。徐阶施礼已毕,不等夏言问自己,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金佛,毕恭毕敬地递给夏言,说:“这是下官在延平府剿匪时所获,一直替相爷保管着,现物归正主,请相爷收下。”
夏言一见小金佛,眼睛都瞪圆了,但却装腔作势地说:“本相无功不受禄,徐大人还是收回去自己保管吧。”
徐阶说:“如此贵重的小金佛,放在下官身边,定会损下官的阳寿,还是请相爷笑纳为好。”
夏言虚情假意了一番,便令家人收下。然后问徐阶:“徐大人一向可好?”
徐阶是个心计很多,鬼精灵一样的人。因为夏言是张璁的政敌,他说话便把自己往夏言一边靠:“张璁是个势利小人,只会玩弄权术。当年下官不过是说了几句直话,他就把下官贬到延平府在刀刃上求活路。托皇上洪福,下官因剿匪得力,深得民望,几经升迁,现在是江西按察副使,分管浙、闽二省的学政。”
既然是站在一条线上反对过张璁的人,夏言对徐阶就显得亲热了些。两人又历数了张璁的许多劣行,发泄了一番怨气,然后夏言对徐阶说:“以徐大人的才学,任江西按察副使是屈才了些。然目前朝廷各司各衙都有其人,唯国子监祭酒一职空缺,不知徐大人肯不肯屈就?”
徐阶大喜,连忙起身拱手致谢:“多谢相爷栽培,下官定然不会辜负相爷的厚望。”
夏言说:“徐大人休要客气,都是在为国家效力,望以后要相互提携才是。”
徐阶信誓旦旦:“下官愿追随相爷,报效朝廷。”
夏妻苏氏娘家豪富,其父苏纲乃江浙名士。夏言在官场上游弋,上下打点苏家没少出力。然夏言根本没把苏氏当回事,娶了六房小妾还嫌不够,一年到头很少光顾苏氏的房间。苏氏很反感,也心灰意冷,自己独居一室,再也不问夏言的事了。夏言乐得周旋在几个美妾之间,肉山欲海。令人遗憾的是,尽管妻妾众多,却没人给他生个一男半女。
徐阶向夏言行贿求官,厚颜无耻的人则送美女讨好夏言。徐阶前脚离开夏府,一个叫詹涛的官员后脚就跟了进来。詹涛对夏言说:“相爷,我有一个乡下亲戚,其女年方十六,貌美如花。我请相士给她相了一面,说她是旺夫宜子的命。不知相爷愿不愿看看此女。若是中意此女的话,岂不是三喜临门!”
夏言听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忙问:“此女现在何处?果真貌如美画,本相既不会亏她,也不会亏你。”
詹涛说:“此女就在下官家中,下官这就回去把她带来。”
詹涛家的这个女孩,的确是他的一个远亲。因为家里穷才在他家里帮佣。此女不但五官清秀,貌美如花,还身材窈窕,亭亭玉立,令詹涛一看就垂涎三尺。然而詹涛是个官迷,第一反应就是如果能将此女献给夏言,自己定能攀上夏言这棵大树,以后跟着他升官发财。所以,在夏言最得意的时候,他决定要把这份“厚礼”送给夏言了。
当下,詹涛从夏言家里回来,对该女说:“夏相爷家要找一个帮佣,待遇非常高。我看你条件不错,人也机灵,就帮你疏通了关系,现在带你去面试一下看。如果能在他家里帮佣,比在我这里好多了。”
女孩不知是计,高兴地答应了。詹涛找了一套自己小妾的衣服让女孩换上,然后弯也没转就又来到了夏言的家里。
夏言一看女孩果然貌美如花,当时就乐得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了,当场表示要纳女孩为第七房小妾。女孩连忙说:“小女子已有未婚夫,年底就要完婚。只帮佣,不嫁相爷为妾。”
夏言说:“你跟了本相,吃香的喝辣的,一生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难道不比嫁给那个乡下小子强!”
女孩说:“小女子不懂大道理,只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父母做主已经定了夫家,小女子就只能认定夫家是一生所靠了。”
夏言嘻道:“我是人中之杰,你就嫁杰随杰吧,这不比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强吗?”
女孩很天真,也挺倔:“可相爷已经六十岁了,还妻妾成群。小女子是死也不嫁给相爷为妾的。”
詹涛见女孩要断自己的升官发财之路,气急败坏:“贱东西,好不识抬举……”
夏言一挥手,打断詹涛,很不高兴地说:“她以后就是本相的七夫人了,你怎么能随便骂她!”吓得詹涛赶紧打自己的嘴巴:“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女孩急了:“相爷,小女子真的不能嫁给你为妾!”
夏言已经猴急了,恨不得一口将女子吞到肚里才舒服,他涎皮赖脸地对女子说:“除了皇上以外,天下还没有谁敢不听本相的话。你还是顺了本相吧,本相让你专宠。”
女孩哭了,跪倒在地:“相爷,你就饶了小女子吧!小女子要回家。”
夏言一点也不同情女孩,他对詹涛说:“你把她带回去好好料理料理,三天后我要娶她过门。”
夏言就这样强占了女孩。女孩的父亲听到女儿情况有变,就赶到京城大骂詹涛:“畜生,狗还认人顾点亲情,你竟然连狗都不如!”
詹涛恼羞成怒,将两张银票掷到女孩父亲面前,说:“这是七百两银子,五百两是相爷给你的仪礼,两百两是我给你的贺礼。够把你当人了,拿上滚吧!”
女孩的父亲将银票砸向詹涛,大哭道:“畜生,你怎么不把你的妹子、女儿卖给夏言为妾呀!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