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家族企业向中间型经济组织的演化成因
在现实经济中，企业对市场的替代不是完全的，在企业和市场之间存在着大量的中间型经济组织，它们不是纯粹的企业、纯粹的市场，企业中存在着市场的价格机制，市场中存在企业的行政机制。这类中间型经济组织在21世纪初的温州得到蓬勃的发展。中间型经济组织的根本特点是其带有企业和市场的双重特性。企业组织形态演进及企业边界确定的逻辑都在于节省交易成本。温州企业这一组织形式的选择是利用“看得见的手”和“看不见的手”的“握手”，从而在企业和市场两层次框架基础上，出现了组织间协调的第三层次制度框架。
一、中间型经济组织及其类型
（一）中间型经济组织
企业和市场位于一个连续制度谱系的两端，在它们之间，是市场与企业相混合的制度形式，它既利用市场机制又利用管理手段来协调企业之间的交易。
如果两个企业间是完全相互独立的，则它们之间是市场交易关系；如果两个企业合并，不再具有任何相互独立性，则它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企业内部关系。但完全独立与不具备任何独立性只是两种极端情况。在现实生活中，两个极端之间存在着广阔的中间地带，在这一中间地带，存在着各种介于企业与市场之间的组织形式。如果把完全通过行政命令或自愿配合实现内部单位或个人之间交易的经济组织叫做“企业”，将纯粹依赖价格机制完成独立的个人或组织之间交易的“交换关系总和”统称为“市场”，则中间型经济组织就是介于二者之间的既有市场价格协调机制、又有企业行政命令作用的“第三种组织形式”。
威廉姆森最初认为，中间组织是一种不稳定的组织形式，后来他发现这些按照传统分析方法看来是不规则的交易在现实中是一种非常普遍，甚至是非常优越的交易形式，而且在经济学、管理学和法学文献中日益受到重视。科斯认为，企业组织形态演进及企业边界确定的逻辑都在于节省交易成本。企业是对市场的替代，是企业的科层机制对市场的价格机制的替代。无论市场机制或企业机制都存在交易成本，当市场交易成本的节约与企业内交易成本的上升相等时，企业和市场的边界就确定了。理查德森也认为，企业和市场并非完全隔绝，它们之间可以达成某种融合。托夫勒和奈斯比特进一步指出，未来的世界并非完全独立的单体企业，而是在单体企业之上存在“网络组织”（中间组织的基本形式），它比市场节约交易成本，比科层制节约管理成本；它既优于传统的企业，也胜过无组织的市场，因此代表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温州在产业集群发展的同时，虚拟经营的发展也令人注目，“美特斯·邦威”创造了中国最成功的服装品牌虚拟经营的案例：没有一家自己的加工企业，只依靠核心品牌开展加盟连锁经营，如今已拥有700家专卖店，年销售额达8.7亿元。以服装业为例，温州建立了超大的连锁专卖、特许加盟体系。前不久，依靠地缘、亲缘、血缘关系发展起来的温州家族企业，首次向国际资本开放了产权结构。创办温州夏梦集团的三兄弟吸收了世界顶级服装集团“吉妮娅”投资参股，合资比例为1：1。温州的民营企业在近年来出现了“集团化”倾向。值得关注的是，在这种“集团化”潮流中，有相当一部分企业并非真正的企业集团，而是表现出一种策略联盟的形式。
中间组织的根本特点是带有企业和市场的双重特性，企业不是纯粹的企业，市场不是纯粹的市场，企业中存在着市场，市场中存在着企业。在企业之间保持相对独立性的条件下，建立各种长、短期限不同的合作关系，企业间既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市场交易关系，也存在着各种非市场联系。虚拟企业、企业集群、企业集团是中间组织的现实的实现形式，介于纯市场和企业之间，比市场稳定，比层级企业组织灵活，因而是一种柔性的组织与管理体制。
（二）中间型经济组织的类型
1.虚拟企业
虚拟企业是处于企业战略联盟和竞争较充分的各类市场之间的一段组织间协调连续。虚拟企业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完整的经济实体，不具备独立的法人资格。一些具有不同资源及优势的企业为了共同的利益或目标走到一起联盟，组成虚拟企业，这些企业可能是供应商，可能是顾客，也可能是同业中的竞争对手。这种新型的企业组织模式打破了传统的企业组织界限，使企业界限变得模糊。如美国的IBM与Intel、日本的索尼与东芝、德国的西门子与荷兰的飞利浦等都先后成立策略联盟，或互换技术技艺，或构建特殊的供应合作关系，或共同研制开发新技术新产品。与传统企业相比，虚拟企业根据企业的业务流程与管理流程重新设计组织结构使之趋于扁平化，运用虚拟运作，整合外部、内部资源，实现了企业组织的高效、柔性化和灵捷化。虚拟企业强调彼此合作，它改变了传统企业殊死竞争的局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共赢”的新型竞争观念。此类通过各种契约而组成的优势相长、风险共担、要素双向或多向流动的松散型网络组织，不仅可以获得规模经济、范围经济的运营效应，而且还可以抑制过度竞争，通过强强联合共同维护竞争秩序。虚拟企业的特征有：
（1）企业界限模糊，灵活高效。虚拟企业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完整的经济实体，不具备独立的法人资格。一些具有不同资源及优势的企业为了共同的利益或目标走到一起联盟，组成虚拟企业；一旦合作目的达到，这种联盟便可能宣告结束，虚拟企业便可能消失。因此，虚拟企业可能是临时性的，也可能是长期性的，虚拟企业的参与者也是流动的。虚拟企业正是以这种动态的结构、灵活的方式来适应市场的快速变化。如IBM 公司不仅与日本Ricoh公司联营销售其计算机，还与日本钢铁公司共同开发系统设计，与富士银行共同推销其财务管理系统，从而通过多种虚拟联盟的形式实现跨行业的合作，使其在日本市场上取得了高达90亿美元营业额的成绩。
（2）虚拟企业集合了各参与方的优势。虚拟企业一般在技术上占有优势，因此在产品或服务的技术开发上更容易形成强大的竞争力，使其开发的产品或服务在市场上处于领先水平，这一点是任何单个实体企业很难相比的。耐克（NIKE）是世界最大的运动鞋品牌，该公司把所有制造业务外包，自己仅仅掌握气垫技术的应用与研究，很不容易被别人复制。
（3）虚拟企业可以看做一个企业网络。该企业网络中的每个成员都要贡献一定的资源，供大家共享，而且这个企业网络运行的集合竞争优势和竞争力水平大于各个参与者的竞争优势和竞争力水平的简单相加。
虚拟企业运营方式包括以下方式：
（1）业务外包。这是虚拟企业经营采取的主要形式。把企业内部的智能和资源集中在那些具有核心竞争优势的活动上，然后将剩余的其他企业活动外包给最好的专业公司。业务外包的虚拟化合作方式，不仅使得企业不同产品生产的调整成本趋于较低、效率提高，而且还可以推动企业不断顺应市场需求嬗变的态势，降低风险，以及专注于产品设计、营销方面的创新与规划，从而营造企业高度弹性化运作的竞争优势。如波音飞机制造公司只生产座舱和翼尖，全球最大的计算机供应商戴尔却不生产任何主要部件。
（2）战略联盟。战略联盟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有着对等经营实力的企业（或特定事业和职能部门），为达到共同拥有市场、共同使用资源等战略目标，通过各种协议、契约而结成的优势相长、风险共担、要素水平式双向或多向流动的松散型网络组织。战略联盟作为现代企业组织制度创新的一种，已成为现代企业强化其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手段，被誉为20世纪20年代以来最重要的组织创新。
战略联盟与传统的“卡特尔”或其他垄断协定不同，它们更关注特定时间、特定市场、特定产品或特定技术的研究开发的合作及过程，在协定未涵盖的其他方面也不排除竞争。竞争与合作并行不悖，合作中有竞争，竞争中有合作，从而改变了传统的以竞争对手消失为目标的“对抗性”竞争方式。如微软公司和英特尔公司组成的Wintel联盟是计算机业软、硬件组合的最具垄断策略性的联盟；为了与欧洲空中客车竞争，美国波音与日本三菱、富士和川琦重工结成国际战略联盟，共同出资40亿美元，开发波音777客机等。
（3）虚拟销售。所谓“虚拟销售”是指企业或公司总部与下属销售网络之间的“产权”关系相互分离，销售虚拟化，促使企业的销售网络成为拥有独立法人资格的销售公司。此类虚拟化的销售方式不仅可以节省公司总部的管理成本与市场推广费用，充分利用独立的销售公司的分销渠道以广泛推广企业的产品，促使本企业致力于产品与技术的创新，不断提升企业品牌产品的竞争优势，而且还可以推动销售公司的快速成长，网罗大批优秀的营销人才，不断扩展企业产品的营销网络。但虚拟销售网络的前提是，总部必须拥有具有相当市场发展基础的产品，并能以自身的品牌和技术优势保持其稳定性，以防止经销公司另图他处。
（4）企业共生。当几家企业有着共同的需要，出于对技术保密或成本的考虑不愿外包的部分，共同出资建立专业化的厂家来生产，并共同分享利益，负担成本。如某一金融机构并不擅长资讯管理，由于牵涉自己的利益又不愿意外包，但也不愿意独立承担培养专业人员的成本，于是可以联合其他金融机构共同出资成立专门部门处理资讯管理业务，合并后的资讯业务不仅方便了自己的需要，而且容易产生规模效益。这种虚拟化的网络合作形式不仅可以达到节约运营成本的目的，而且还可以达到规模经济的经营成效。
2.企业集群
企业集群是美国着名企业战略专家迈克尔·波特在其1990年的专着《国家竞争优势》中首次提出的概念。该书是波特教授率领一个来自各国的由30多名成员组成的调查组，用了5年时间调查了丹麦、德国、意大利、日本、韩国、新加坡、瑞典、英国和美国等10个发达国家和地区产业集群的基础上撰写而成的。在《国家竞争优势》一书中，波特对基于产业集群的国家竞争优势进行了广泛的研究。波特把产业集群定义为在某一特定领域内互相联系的、在地理位置上集中的公司和机构集合，它包括一批对竞争起着重要作用的、相互联系的产业和其他实体经常向下延伸至销售渠道和客户，并侧面扩展到辅助性产品的制造商，以及与技能技术或投入相关的产业公司，还包括专业化培训、教育、信息研究和技术支持的政府和其他机构。产业集群理论经过多年发展已在全球得到普遍重视，被理论界认为是现代国家竞争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1890年，马歇尔基于英国当时斯塔尔福德群的陶器产业、白金汉郡的陶器生产，在《经济学原理》中将产业区定义为一种由历史与自然共同限定的区域。其中的中小企业积极地相互作用，企业群与社会趋向融合。马歇尔提出的产业区不是一般的经济区，生产活动不是自给自足的，而是劳动分工不断细化，生产力迅速提高，促使区域与外部经济空间建立持久与广泛的联系。产业区的优势之一就是能够促进区内企业的协同创新，因为在企业集群内，行业的秘密不再成为秘密，而似乎是公开了。优良的工作受到正确的赏识，机械上以及制造方面和组织上的发明和改良之成绩，得到迅速的研究。如果一个人有了一种新思想，就为别人所采纳，并与别人的意见结合起来，因此它就成为更新的思想源泉。马歇尔在《经济学原理》中提出了两个重要概念：“内部规模经济”和“外部规模经济”。他认为，内部规模经济是由单个企业内部的资源、组织和经营效率形成的规模经济，外部规模经济是由众多相互联系的企业集中在特定地方所产生的规模经济。他认为生产或销售同类产品的企业或存在着产业关联的企业集中于特定的地方会使专门人才、专门机械、原材料产生很高的使用效率，而这种使用效率是处于分散状态下的企业所不能达到的，这种高效率形成了外部规模经济，从而促使中小企业集中在一起，形成了中小企业集群。
波特（1998）从技术创新维度探讨了集群的竞争优势，认为集群从以下四个方面促进了创新：①由于对客户和其他相关实体进行近距离观察和面对面沟通，集群中的企业拥有认识创新机会的良好“窗口”；②集群企业可以较为便利地吸收供应商和其他合作伙伴参与创新过程，从而获得快速创新所需要的资源；③便于和其他组织协调，集群中的企业可以进行低成本的创新试验；④集群中的竞争压力和持续比较能够推动企业不断创新。应该说，与马歇尔相比，波特的解释更符合现代技术创新的特征，其中不仅包含了无意识的知识外部性，也考虑了有意识的创新协调和合作，同时强调了竞争的作用。
